冰雪融化成涓涓细流，让被冰封三个多月的泥土，如乳酪一般的柔软。第一缕绿意传染给整个草原，仅仅一夜，就从草色遥看近却无，变成了延绵起伏的茫茫绿意。
秦墨活动着筋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味。名贵的狐裘已经收起，秦墨换上一身黑色的粗布春装，一根木簪随意插在发髻上，悠闲踩着松软草地，看着草原上的人群和羊群。
“公子，这地方水草不错，战马饿了一冬天，可算能吃一顿饱饭了。”屠驹细心打理着战马，满眼欣喜。在秦国边军眼中，战马是可以生死与共的战友。
“屠驹，咱们看看这片草原，窝了一整个冬天，该舒活一下筋骨了。”秦墨笑着说道。“叫上子车峻，黑矛，孟明触他们。”
“他们？估计忙着呢。”屠驹笑着应道。
“这帮小子，忙着什么？”秦墨问道。
“公子不是说，始皇帝治理天下，要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些都是旷世无双的伟大举措，草原没有文字，自然不能书同文，但至少把语言统一了，都说中原话。草原土地不适宜耕作，那就发展，发展那个什么，畜牧，畜牧业，公子，我们这些粗人，笨的厉害，听不懂这些，大概就是养羊养牛吧？”
秦墨忍俊不禁，“那你们怎么搞的？”
“子车峻正在搞那些战车，弩弓，衣甲，这家伙的手艺不错，脑子也比我们这帮粗人活泛。孟明触这小子，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居然和阿鲁大叔研究起绵羊配种的事情。至于黑矛这小子。”屠驹停顿了一下，神秘笑了起来，“公子，要不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倒还会卖关子了。”秦墨跨上战马，与屠驹纵马向东，跑了约莫十多里，远处，一阵阵悠扬歌声传来。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晿，一湾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
秦墨笑道，“呵，这帮蛮人居然学的这么快。”
原来，秦墨为了推广中原话，决定按照草原人喜欢唱歌的习俗，找了一首歌颂草原的歌，教给这些人。当然，秦墨一点不高估这些人的接受能力，因此，一首歌他只教了这六句而已。
阿鲁大叔听了这六句歌，明白了其中意思之后，喜欢的不得了，立刻召集部落年轻人开始一句一句学习。
没过多久，这首赞美草原民歌，成了蛮人中的流行歌曲，开始在部落里传唱。当时，听着这些男男女女，用生硬的中原话唱出来。秦墨面无表情回到帐篷里，然后笑得肚子疼。
不想，现在听起来，变得无比悠扬。
一片草场上，坐着几十个蛮人少年，须卜花已经换上了草原春装。站在当中，一边拍着手，一边带着那群少年唱着歌。
而不远处，蒙黑矛老老实实坐在草地上，目不转睛看着须卜花。
秦墨扑哧笑出声，“嘿，这混小子，真没看出来呀，装的人五人六的，我还以为他是个柳下惠呢。”
屠驹也笑道，“公子，您可别高看他，这小子，还是个木头疙瘩，就这么看着，屁都崩不出一个来，笨死了。大老爷们不主动点，还能让姑娘家家的主动吗？真想敲敲这个榆木脑袋。”
“黑矛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呢，要有耐心。”
“要是换了我，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墨看向屠驹，“要不，我也给你说一个好女孩？”
屠驹大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患无妻，再说了，公子尚未婚配，屠驹哪敢奢望。”
屠驹无心的一句话，让秦墨心里咯噔一下，前世一些记忆浮上心头。
前世的秦墨，没钱，没地位，但他是个好人。至少他的前女友，前前女友，最后都跟他说，你是个好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大概是被发了好人卡。”想到这里，秦墨眼中闪过一抹暗淡，忽然仰天大笑，“大丈夫，当踏遍山河，纵马驰骋，岂能贪恋床笫之欢！”
说着，跨上战马，纵马消失在空旷的草原之中，似乎觉得，只要他跑的够快，那些丢人闹心的记忆就会消失一般，屠驹急忙带着二十骑兵，跟了上去。
足足跑了四五十里，可远方的山峦，依然在远方。果然是望山跑死马。
秦墨感叹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我若不能纵横万里，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感受不一样的人生，岂不白来一次？”
屠驹拍马来到秦墨身边，微微喘着粗气，后面骑士一字排开。影子被拉的极长。
“这草原，真是壮阔，这样的风光，我在中原可是看不到的。”
秦墨点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旷野，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壮美。想着自己前世，在书斋中惶惶度之日，怎知天地之大。
“公子，你教给蛮人唱歌，要不也叫我们一个曲子吧。”屠驹顿了顿，“秦人的民歌，弟兄们都会唱，但都不愿意唱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懂，这些曲子总让人想家的。”
秦墨心照不宣的点头，脑海中搜索者简单的，适合这帮秦国边军的歌曲。不多时，轻快激昂的歌声，在草原上响起。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暖意，仿佛是为这首曲子无声的唱和。
屠驹唱着唱着，战马慢了下来，身后的骑兵也跟着慢了下来，秦墨看到屠驹眼神中的警惕，也心生警惕，“怎么了？”
“有人。”屠驹依然缓慢向前骑行，压低声音说道，“东北方向，有人来了。”
屠驹看向远处，松了一口气，“是咱们的人。”
只看到远处出现一名哨骑，纵马飞快向南而来，屠驹大叫，“前方，有什么情况？”
为首一名哨骑看到秦墨和屠驹，先是一愣，急忙停下，跳下战马，“末将见过公子，见过屠将军。”
“不必多礼。”秦墨说道，“让你们打探消息，可有收获。”
“回公子，匈奴确实有异动，末将安排小队其他人继续监视，特来回报。”
“什么异动？”
“末将带领哨骑小队，向北走了四五百里，发现了三拨匈奴骑兵，每拨二三十人不等，这些都是匈奴的哨骑营，看着穿着和装备，绝不是普通部落，很可能是白羊王的人。”
“白羊王？”秦墨道，“该不会开春来寻仇的？”
“回公子，末将与其他弟兄不远不近跟着，发现他们虽然也在侦察，但侦查的方向是东边，似乎有目标，但目标不是咱们。”
秦墨点点头，“继续观察这些匈奴哨骑，不要让他们发现，如果这些人目标不是咱们，就没必要惊扰。”
“末将领命。”说罢，哨骑重新上马，向北飞奔而去。
“屠将军，你怎么看？”
屠驹沉默片刻，说道：“入春，匈奴迁徙，这也不算奇怪，但有一件事，我感觉到有些不对，这些匈奴哨骑出动的太过频繁，匈奴本就居无定所，各部落互不统属，大的不过数千人，小的只有几百人。一般五人里面能有一个善战士兵，因此，一般出动一支十几人的哨骑小队，并不罕见，这次出动三支，只有一种可能，匈奴至少有上万人的大动作。”
“上万人？按照阿鲁老人的说法，白羊王部落不过五六万人，青壮做多也就两万，他们可养不起一万人的骑兵部队。楼烦王向来与白羊王不和，而且他们的势力未必强于白羊王。漠南草原，还有那些势力，能一次性出动上万骑兵？”
“右贤王。”屠驹不假思索答道，“匈奴人的皇帝，被称为单于，右贤王是单于手下，虽然被我大秦击败，但实力不容小觑。他绝对有实力调动万人以上骑兵。”
秦墨道，“如果是右贤王，那值得他频繁调动部队的对手，能是谁？我们刚入漠南，只打了一仗而已，右贤王未必会把我们放在眼里。难不成，除了咱们，阴山南麓还有其他厉害的角色？”
想到这里，秦墨警惕起来，眼中燃起熊熊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