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黄酒倒入粗瓷碗中,轻轻荡漾,散出一阵酒香。
姜岩抽了抽鼻子,心中正掂量着,耳边听着周围几人的谈话。
“姜管家还是年纪轻,不懂得照顾自己。”
“按理说,该给他说个媳妇儿,屋里有了人,男人就有了根。”
“这还要靠着赖旺家的。”
“好说,好说。”
赖旺媳妇笑着看了姜岩一眼:“姜管家怎么不喝,是不合口味吗?”
姜岩感受到了深深的杀意,明明是端午日,却感觉脊椎一寒。
谁说这是脂粉堆、温柔乡,明明是女人拿着罗帕杀来杀去的修罗场。
“好,我喝。”
姜岩仰起头来,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顿时便感觉肚子里一暖。
“哈,好酒。”
“好酒你就多喝些,我再来为你斟一碗。”
宝珠和瑞珠在一旁剥着鸡蛋,红色的鸡蛋壳落了一地,被风一吹发出沙沙声。
姜岩用鸡蛋配酒,吃得大快朵颐。
秦可卿和平儿都看呆了,姜岩在那里狼吞虎咽,竟生生吃出一股豪情来,似乎这鸡蛋配酒是世间难得的珍馐。
真的有那么好吃嘛。
“你慢点吃,莫要撑着了。”
“少吃几个也行。”
最后,30枚鸡蛋都被姜岩吞入肚中,只留下一地鸡蛋壳。
院子里几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往姜岩身上翻翻,他是不是藏到了什么地方。
若换作旁人,吃五六个已经是极限,再多非吐出来不可。
可是姜岩拍了拍肚子,好似仍意犹未尽。
最后平儿只能感慨一句:姜管家真神人也。
酒坛中还有最后一点酒,赖旺媳妇走过来要斟,却被姜岩一把夺了过去。
他将酒倒入碗中,道:“嫂子,辛苦伱了,我何德何能,让你替我斟酒。这最后一碗,我来敬你。”
赖旺媳妇顿时如临大敌,摆摆手道:“我不行,我喝酒头晕。”
“唉,正赶上端午,喝一碗没什么。”姜岩粗着嗓子道,“嫂子是不是不给面子。”
“我,我……”
秦可卿也在一旁劝道:“赖旺媳妇,你喝一碗便是,不要让姜管家下不来台。”
赖旺媳妇无法再拒绝,心里也有些含糊:是不是毒药不灵了,姜岩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她端起酒碗,浅浅地尝了一口,脸上堆起笑:“我真的不善饮!”
“喝。”
姜岩半劝半逼,看着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赖旺家的心里一怯,若是自己不喝,姜岩非握着拳头打死自己不可。
直到看着她喝完,姜岩脸上才露出笑容,大手一挥道:“出发。”
秦可卿与平儿都无法陪他一起去,是胡来带着两个小厮,陪着姜岩一起上街。
因为今天是端午的缘故,街上比平时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门前挂着驱虫辟邪的香囊。
在今天,就算是一心修仙的圣上也会走出皇宫,向上苍烧香祈福。
这是难得地瞻仰圣颜的机会。
王熙凤也是盛装出席,立在众人中间,她不时向宫门方向张望,眼里满是忐忑。
她一边要操心这里的事,一边还惦记着擂台上的事。
姜岩到底能不能赢,会不会被鞑子打得满地找牙?
可惜分身乏术,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决定站在宫门外。毕竟,擂台上输了便是输了,问题也不大。若这里有任何闪失,圣上龙颜大怒,可是要掉脑袋的。
叮。
忽然,街上响起一道铜钵声响,众人都觉得脑袋一轻,乱糟糟的大街,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朱红色的宫门被两名宫人缓缓推开,先走出来的是朝天宫的道士,他们穿着云白色道袍,托着拂尘。然后是十六名小太监,都是十三岁左右年纪,手里托着花篮,里面插着桃花杏花牡丹。
之后才是六匹马拉着的御辇,当今圣上在伞盖之下,盘腿而坐,头上戴着香草,三缕墨髯垂下,真宛若那书中写得临风而立的世外神仙。
街上的众人目睹这一幕纷纷下拜,口中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洪福齐天。”
当今天子目不斜视,坐在御辇上缓缓向前。
王熙凤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跪在地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车轮缓缓向前,撵上了事先铺好的黄沙。
一步,两步……
王熙凤感觉整个心脏都忘了跳,还没有走几步,她已经出了一身透汗。
这时,姜岩和胡来一帮人也来到了擂台前。
赵黑子几个人早早已经到了,见到姜岩立刻迎了过来。
“师傅好……”
咚!
赵黑子如虾一般倒在地上,过了半晌才爬起来。
姜岩深吸一口气,终于凑够80点心肺属性,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赵黑子过了半晌才爬起来,好似已经忘了姜岩刚刚那一拳:“师傅,人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岩目光看过去,见面前是个身穿长袍的干瘦老者。
赵黑子一一为姜岩介绍:“这是西城的铁嘴刘,说隋唐说得最好。”
“这是东城的快板李,快板书乃是一绝。”
“这是大口陈,擅长口技,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这是北城的叫翻天,唱得最好。”
“好。”
姜岩满意地点点头:“表现得好了,记得多给银子。”
这时,擂台已经被兵丁围了起来,负责这里的裘荣。
他看到姜岩后顿时眼前一亮:“原来是你。”
姜岩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努力回想半天,才记得曾在城外有过一面之缘。
鞑子勇士呼延雷也记得姜岩,拍着肚子道:“快快上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姜岩爬上了擂台。
“好!”
擂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
“看这两步走,如虎豹下山,狼入羊群。”
“鞑子快快投降,还能饶你不死。”
呼延雷都懵了,怎么还没有开始,便叫起好来了。
他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姜岩拱了拱手,道:“请了。”
呼延雷也不与他废话,心想,我先用拳头打爆了他,台下自然会鸦雀无声。
他拉开身架,语带威胁道:“拳脚无眼,我若是打伤打死了你,你可不要回家告状。”
姜岩抱了抱拳,也学着呼延雷一样,拉开了身架。
呼延雷猛然发现,他站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比自己更标准些。
这……
他没有细想,身子直接扑了过去,双臂摊开,就要将姜岩抱在怀里。
他擅长的是摔跤术,若是这次抱准了,可以直接将姜岩摔倒在地。
轰隆!
这时,耳边忽然听得一道雷霆声,好似要下雨似的。
呼延雷一惊,稍稍有些分心。
姜岩抓住这机会,近前一步,一拳砸在他脑袋上。
呼延雷闪身躲避,险之又险没有捱结实。此时定睛细看,才发觉雷声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某个人口中。
赵黑子一帮人哈哈大笑。
“果然是酒囊饭袋,中看不中用。”
“一拳就被打怕了。”
“他虽然身子壮,其实只是外强中干,那个可能只是一点点。”
呼延雷一张脸顿时红了,他是个有涵养的,但也受不了拿这种事取笑。
他恶狠狠地瞪着姜岩:“他们都是你找来的?”
“我不知道啊。”姜岩一脸无辜。
“我刚刚明明看见你们说话了。”呼延雷不忿道。
“我大焱是礼仪之邦,见到陌生人都要打招呼的。”姜岩坦然道。
“是呐是呐,北地的猪狗怎么懂我中原的礼仪。”
“你若是怕了,便换你爹爹来,你爹爹怕了,就换你爷爷来。”
赵黑子一帮子闲汉也没有什么力气,但平时里走街串巷,练就了超凡脱俗的嘴上功夫。
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拉仇恨的功夫一流。
偏偏还请了几个茶楼里靠嘴吃饭的艺人,打着快板,编成小曲取笑呼延雷。
呼延雷是个实心眼,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愤愤不平地冲裘荣抗议:“偌大一个大焱,便如此不讲武德嘛。”
裘荣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姜岩请来的,连他都替姜岩脸红。
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你把这么一帮人请来,又能占到多大便宜呢。
姜岩可不管那一套,赢,就是赢,赢了永远比输了好看。
“你们老实些。”
裘荣呵斥一声,但他能做的只是这些,总不能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
呼延雷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情,身为一个高手,他也不是一味莽撞,一些微不足道的场外因素,算不了什么。
他再次向姜岩扑来,弹指之间,二人已经打在了一起。
这时,苏周一帮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赶来,一路挤到擂台前。
“快来,已经开始了。”
“果然是那小子,看他怎么打。”
四个人刚刚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们上次在姜岩手里吃了亏,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听说姜岩上擂台,便不顾一切地赶来。
就是想看看姜岩是怎么挨揍的。
咦?
苏周第一个发觉了异样:“这脚法怎么有些熟悉?”
踢、踹、蹬……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这不是我的打法嘛?”
“还有我的摔法。”王剑道。
“我的拳法……”
四个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这姜岩学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