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应该传唤受害人吗？”法官饶有兴致的打断周平慷慨陈词。
“不，这对于受害者来说是一次巨大的伤害，而她的罪行已经十分清晰明了，就连她自己也供认不讳，您要做的只是对应罪状给她一个‘合适’的罪名……”周平看了一眼被告席位。
“那按照法律，我应该判她十年零六个月，可她认罪态度良好、戴罪立功至少可以减判到三年有期徒刑……”
“异议！”
“请说明你的异议。”
“如果什么事都套用戴罪立功，那法律还有何面目称其为严明、公正呢？”
“那么你意下如何？”
“如果是我，我将会判他们死刑，立刻执行！”短短一句话让全场目瞪口呆“他们用别人的家庭幸福作为自己通向富裕道路的垫脚石，看那娴熟的手法，不知道这些年拆散了多少家庭、贩卖了多少儿童，在诸位眼中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杀吗？”看了一眼周遭，他的语调减缓：“当然，我想仁慈的法官大人肯定希望遵循严格的法律程序，所以戴罪立功的那位判个十五六年其余人贩均为死刑吧……”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判决结果会刺激到人贩，让他们铤而走险吗？”一个陪审员站起来大声朝周平质问，不过他只得到周平一个没有正脸的回答：“我很怀疑你的站位，如果你不是那样的天真……”
“作何解释？”法官觉得这答案的背后一定会让他很感兴趣。
“死刑的罪名千千万，难道其他的罪名就不会逼得歹徒穷凶极恶了吗？或者说本身就因为其穷凶极恶的他们所以才会犯下滔天罪恶吧？仅仅七八年的刑期，就能干十数起、甚至数十起这样的罪行，我们的法律对待这些本该死透的混蛋真是优厚嗷……”
“肃静。”后面的话被法官的木槌及时制止了“休庭半小时，然后进行最终宣判。”
……
“老师，这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十分有趣的小孩子……”
“周平啊？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奇怪，他说的这些其实背后原理并不复杂，用绑架、故意伤害、杀人、贩卖妇女儿童罪数罪并罚能达到这个要求……”
“我懂了……”法官挂了电话，回到了法庭上。
“唉，你啊，可是不会懂啊，那种将社会严锢起来的决心……”老人一边念叨着，慢慢的将话筒放回原位，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言辞凿凿的少年，有些期望几天后来自粤省的法院报，那群想要跟世界“看齐”、主张人道量刑的同僚们怎么评价这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
“怎么又是你啊？小周平你跟案件契合度也太高了吧？”法官看着周平不由得摸摸额头。
“短短时间三件事情，不正说明了，我是急公近义的好市民吗？”周平嘴硬的被动开启了自动索敌模式。
“好了，闲言少叙，这次审理的关于郭言若小姑娘的抚养权分配。”
“我们是不会交出去的！”被告席上一个宝相庄严的妇女大叫一声。
“咳”她旁边的律师尴尬的帮她找补：“是的，按照法律和血缘关系，李如烟女士没有和郭相先生有过婚姻关系，所以郭言若小姐是私生女，其抚养权无论在法律归属上还是道德伦理上都应该属于内亲家，而且郭相先生还在遗书中要求其父母照顾好郭言若小姐！更别说李如烟女士非婚生女的合法性受不受得到保护，所以……”
“异议！”
“陈述你的观点。”终于来了！周平的发言虽迟但到！
“以法律裁定人情，首先是其道德正误，其次是符合人伦，我们要完成的不止是符合教条，更多的是应该去解决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正义与正确相辅相成……确实按照袁律师说的是这样的，但……”周平面带营业微笑的转向被告席：“你们真的确定你们能为言若提供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吗？厉声呵斥已经是常态中的常态，动辄打骂也不少见，家族里的其他人都冷言冷语，家族雇员也有样学样，这上下只有一个老管家能提供一些庇护的环境……”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我不否认他们或许是广府大族，但你们确定这样的家庭真的能够为缺少父爱的孩子提供什么健康的成长环境吗？我们不因以死板的教条去宣告一个可怜孩子的未来，何况他们连条件正义的门槛都达不到……”周平有些心累，学得越多，他便越是明白：他现在不是在同被告席在做抗争，而是在挑战从法律确定伊始便留存下来的“传统”，尽管在这方面它们的存在还并不明显。
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瑟瑟发抖的言若，周平觉得他应该试试，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公文中描绘的那么美好，但也没有很多人无端臆想中那么坏：“法官大人，在您判决之前能否听听孩子自己的意见。”
“不行！”对席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狰狞。
“砰”木槌落下“肃静！”
“可以”法官又转头看向诺子。
“我……我想跟妈妈在一起……”诺子悄悄握着大哥哥的手，看着大家都将目光聚集于自己身上，有些怯怯的诉说自己的想法。
……
法院门口的阶梯下，众人聚集在这里。
“谢谢您了！”李女士对周平鞠了一个躬。
“没什么，您不应该在法庭上说那样的话，以后你的反悔会被当成辩诉材料的。”
“不，不会的，从阿相死后，我已经对感情生活没什么期盼了，在接下来的生命里小若若就是我的全部”说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妈……妈”言若也哭着抱着妈妈，但言语中还是有些不习惯。
“老管家请您好好照顾她们。”
“这是少爷生前遗愿，我自当努力，谢谢您了周平先生。”老管家也向他微微倾身已表敬意。
就在大家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周平！”一个声音插入对话话，叫住了周平。
“法官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大概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吧？
“有人找我问你，你对待法律是怎么看的？”
“我么？”少年稍加思索：“法律不该只是维持社会秩序的准则，面对复杂的各种情况，粗暴的画线无疑会让它自身获得相当的挑战，而律师等职业便是将各种情况细分的人，而法官则要自己在纷繁复杂的情景中做出最后的断绝……而他必须坚信法律不应该只是刻板的线，还应该充满人文主义的关怀，那些关怀并不只是针对加害人，更多因该是受害者。同时法官要坚信这一套……与法律精神相悖的法官，其做出的判决只能算是南辕北辙。”
“那你认为还应该加重刑期吗？”
“连惩治都做不到法律，不是鼓励大家继续违法吗？”
“受教了。”说着法官自顾自的走开了。
……
“唉”秋澪长长地叹了口气。
“姐，你叹什么气啊？”秋怡不解的看着秋澪：本子在怀，身面前的平板放着姐姐最喜欢的少女番，左右各执快乐水和薯片，屋外是三十五度的高温，而屋内凉风尚可……她着实不知道还有什么烦忧，能够困扰这个先天乐天的女孩。
“嘁，哥哥昨天把诺子接回羊城，今天一定像那日一样在法庭上装杯！好可惜，看不到了……也不知道谁求着姐姐我，一遍又一遍的复述那天的场景……”说完还朝她使了个眼神，把秋怡脸弄得通红，看着自己妹妹娇羞的模样，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秋怡你喜欢哥哥吗？”
“嗯！哦，啊？”下意识的点点头，发现心里话没藏住，秋怡晃着小脑袋想要否认些什么，事关骨科的话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到处谣传呢？
“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情！你是不是喜欢哥哥！”秋澪急得抓着秋怡的小肩膀前后乱晃想要引起她的重视，不过秋怡用手把嘴紧紧捂住，不肯再多说一点关于禁忌的情感，见状秋澪只好对她下猛药：“哥哥马上就要死了！”
“啊？”小脑袋还保持惯性的摇晃着，但表情却被这个没头没脑的消息弄得有些凝固：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生活已经好起来了吗？
“哥哥早在两年前就被检查出来得了很重要的病，生命已经垂危……你快承认吧！再不跟哥哥表露心际就没有机会了！”
“哈哈！怎么可能？哥哥前几天不是还生龙活虎吗？姐姐你一定是在骗我……”可爱的小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崩坏，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希望俱灭的坏死，但语气还在强撑期盼姐姐是在跟她开玩笑。
“你还记得你落江那年吗？”秋澪开始了她独到的讲述。
“嗯……”答应一声，泪水已经浸湿了通红的眼眶，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个让她恐惧的心魔，没想到再次听到她才发现那个梦魇一直萦绕在她身边从未离去，想到这里“呜”的一声哭出来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如潮水一般不受控制的涌上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呜咽的问着姐姐：“真是因为那件事吗？”长时间的抽泣让萝莉的嗓音音显得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优质回答，可也是事实。
这算什么？秋怡在心中大吼。
不过秋澪的回答很快再次接上“这是平哥的原话：‘存在于血脉中的遗传病，只是潜伏起来，等待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但是我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么一次逃离鬼门关的经历，是否会激活最后的自毁程序……不过就科学方面来讲，我早晚会因此而死亡，所以我怪不得任何人……’”
感受到哥哥的关爱，秋怡再次平静下来：“你有没有把那个告诉给他？”
“哪个？”想调戏一下妹妹。
“就是那个！”气的秋怡跺了跺脚。
“好啦，哥哥说不要让我说，因为他并不想耽搁你，对于敏敏、陆佳姐姐和李静姐姐那是在此之前已经确认下来的责任，他需要一点小小的时间来善后，但他不想以残破之躯，承担更多……”
“那……”小眼睛泛着绝望。
“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将你的心意表达给他。”
“嗯？”
“难道你对他的爱恋连亲口说出的勇气也没有吗？”
“可是……”
“没有可是！”秋澪的脸再次布满严肃“虽然哥哥没有任何怨言，但假如没有落水，他就能得以长寿了呢？说到底你也是害他知道真相的罪魁祸首，而且哥哥也没说他一定不会承担责任，只是需要你确认自己的心迹。”说完摸了摸她的头：“勇敢的去吧，我的妹妹，连说都不敢还谈什么青苹果乐园？去了后悔一时，不去后悔一生！”心中默默道歉：抱歉，我的傻妹妹，不这样激你，你就只会躲在墙角默默害羞、激萌。
小萝莉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提了提裤子，然后跳下了床。
“你去哪啊？”秋澪拉都拉不住，问了一句妹妹想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哥哥会直接从羊城回益州吗？我要跟他讲清楚。”
“你回来！”
“我不回去！”
“等等我，我俩一起去！”
两姐妹相视一笑，开始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把家中的防盗门搭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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