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了,月光朦胧,星光更是微弱难辨。
慕容流盈小心翼翼地走在旷野中,裙子已经被泥土弄脏,她也不在意。
她胸中很多疑惑已经被解开,只觉心情格外舒畅。
突然间,她又想起一事。
“赵郎君,折世兄知道花石纲的事吗?”
赵玉城道:“我想他原本不知道,后来发现金大庆和齐志是耿南仲的人后,有所察觉!”
慕容流盈又问:“金大庆这次回到镇子,指名要谢家父子,也是为了花石纲?”
“不错。谢家人在寺庙典当了一件物件,那东西是花石纲中的宝物,金大庆得知后,想通过他们找到花石纲!”
“可谢家人是从何处得到宝物的呢?”
赵玉城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捡的!”
慕容流盈愣道:“捡?”
赵玉城的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就是他们捡到宝物的所在!”
慕容流盈暗暗惊异,却没有再多问。
她已从赵玉城的态度中看出,他对此事全盘了然,就连花石纲的地点,也已知晓。
她眼中闪动着好奇。
这个边境小县、默默无闻的年轻男子,却比她见到的所有同龄人,都要深不可测。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赶路,没过多久,来到一处山腰。
慕容流盈望着跟前数百座墓碑,心中微微害怕。
“赵郎君,花石纲难道在这片坟地里?”
赵玉城眼中闪着奇光,道:“就在其中一座坟墓中!”
一阵冷风吹来,坟地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仿佛鬼哭狼嚎,令人心悸。
慕容流盈从小习武,一向胆大,唯独对冥鬼之事,充满敬畏。
她不自禁向赵玉城靠了两步,低声道:“可这里这么多墓碑,总不能都要挖开吧?”
赵玉城目光从一座座墓碑上扫过,慢慢道:“找‘冯李氏’的墓碑,立碑之人是她儿子,咱们分头找!”
言罢,在坟地之间快速穿行。
慕容流盈一面寻找,一面注意赵玉城位置,不敢与他离太远。
没过多久,赵玉城率先发现了冯李氏的墓碑。
这墓碑在坟地西北角,碑前杂草被清除的很干净,还摆放着许多祭祀之物。
墓碑是合葬碑,碑文上除了冯李氏外,还有一个叫冯涛之人,料来是冯李氏丈夫。
慕容流盈望着碑前祭品,轻轻道:“这位冯李氏的儿子,倒颇为孝顺!”
赵玉城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奇怪。
“你知道冯李氏怎么死的吗?”
慕容流盈摇头。
赵玉城低沉着声音道:“她是被儿子和儿媳活活饿死的!”
慕容流盈悚然一惊,道:“那碑前怎会有这么多祭品?”
“先挖墓吧,把东西取出来,我再慢慢跟你详说!”
赵玉城解下背着的包袱,原来里面是两柄铲子。
慕容流盈接过一柄铲子,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挖人坟墓的一天!
赵玉城已经开挖了,慕容流盈咬了咬嘴唇,在冯李氏碑前拜了几拜,这才跟着挖起来。
不一会,她的铁铲先碰到了硬物。
“赵郎君,我、我好像挖到了……”
赵玉城赶忙过去帮忙,不一会,两人从土里挖出三口箱子。
三口土黄色箱子,看起来都很普通,两尺长,一尺宽。
打开一看,亮光一闪,里面全都是珠玉珍玩,金银翡翠,耀得人睁不开眼!
慕容流盈喃喃道:“果然是花石纲!”
赵玉城望着这些宝物,眼中闪动着亮光。
便在这时,山下火光闪动,隐约可以看到很多模糊的身影在晃动。
赵玉城心中一凛,道:“折家军来了,我们快走!”一手抱起一口箱子,快步离开。
慕容流盈抱起剩下那口箱子跟上。
两人朝另一个方向下山。
刚到山脚,就看见一辆驴车停在下山口,一名头戴斗笠的人盘腿坐在车轼上。
那人拿下斗笠,露出一张如花岗石般冷硬的面容。
慕容流盈又惊又喜:“李世兄,是你!”
李存继点点头,看了一眼两人手中的箱子,脸上多了丝笑意。
“赵兄,你果然找到了花石纲!”
赵玉城回头看了一眼山腰,道:“此地还是险地,先离开再说。”
驴车穿过黑暗,朝着清源县城慢慢进发。
赵玉城和慕容流盈对坐在车厢中,三口箱子就在两人中间。
慕容流盈看看箱子,又看看赵玉城,终于忍不住道:“赵郎君,现在能告诉小女,花石纲为何出现在冯家坟地了吧?”
赵玉城正在观察车外动静,闻言放下车帘,道:“我刚才说过,冯李氏是被儿子和儿媳活活饿死。”
慕容流盈道:“是。”
赵玉城接着道:“我第一次去晋祠镇时,恰好去过冯家,发现他们家中有很多冥币。当时就觉得奇怪,不孝之人,怎会如此尽心祭拜父母?”
慕容流盈道:“确实奇怪,墓地中也有诸多祭品!”
“当时我并未多想。后来小顺子打听到一件事,我才将两事联系在一起!”
“何事?”
赵玉城道:“不久前,冯不孝夫妻尸体在南郊被人发现,小顺子说是金大庆所杀,我问他为何不是盗匪?他说盗匪抢劫,不害人命!”
“他没说错。”车外传来李存继的声音,他一直在听两人说话。
他继续道:“河东绿林道上有规矩,抢劫财物,不得轻伤人命,否则会被其他绿林中人群起而攻!”
“如果两人身上有珍贵财宝呢?”赵玉城反问。
李存继沉默了一会,道:“绿林之人,大多贪财好色,若有巨额财富诱惑,就不那么讲规矩了!”
慕容流盈问:“你怎知二人身上有珍贵财宝?”
赵玉城道:“很简单,二人死的时候,身上衣服都被剥光。强盗好色,脱下女子衣服还情有可原,为何男人衣服也脱?”
慕容流盈怔了一下,道:“那是为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冯氏夫妻身上藏着财物,而且藏在夹衣里,强人们红了眼,在搜寻宝物时,把他们衣服都撕碎了!”
慕容流盈道:“他们身上的宝物,就是花石纲吗?”
“不错。他们无意中得到花石纲,将其藏在墓地里,离开小镇前,取走了一部分!”
慕容流盈终于明白了。
夫妻俩为了经常去墓地不被人怀疑,才准备那么多冥币,以祭拜老母的名义,查看宝物。
“赵郎君,我记得你之前说,花石纲是被强盗所夺。”她又问。
“是的,齐志担任巡检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蒙山剿匪,所以肯定是盗匪所为。”
“既然如此,花石纲为何又会落在冯氏夫妻身上呢?”
赵玉城叹了口气,道:“只有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冯不孝夫妻已死,真相只怕将长埋地下了!”
李存继冷冷道:“也许是那伙盗贼因花石纲内讧,自相残杀,幸存者逃到晋祠镇,被冯氏夫妻谋财害命!”
赵玉城没有吭声,没有证据的猜测,他不会下结论。
不过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也赞同李存继的猜测。在贪欲面前,人类往往能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将三口箱子都打开,其中一口并不满,宝物被取走了一些。
“冯不孝夫妻逃亡前,从这口箱子中取走不少宝物,慌乱中遗落一件,被路过的谢家人捡到!”
慕容流盈望着箱中的宝物,感叹道:“他们若是只取走一两件,也许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了!
赵玉城并不赞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尤其是穷人。
慕容流盈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自然很难理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