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太爷目视着结了冰的湖面,忽然叹了一口气。
“耿相公行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知赵郎君能否指点老夫一二?”
赵玉城拱手道:“不敢。在下也是听到一个说法,说耿南仲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才派齐志、金大庆来清源县!”
“什么东西?”高老太爷目光闪烁。
赵玉城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小折将军应该也知道。”
高老太爷微微一笑,道:“小郎君,陪老夫钓一会鱼如何?这冬天钓鱼,别有一番滋味!”
赵玉城欣然答应。
高老太爷命人又打了个钓洞,赵玉城一边钓鱼,一边低声将他调查刺杀案的事说了。
他只说自己最后去折家军的军营报信,结果被告知不必再调查此事。
这些事情他不说,别人也查得到,不如主动交代,反而能取信于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找一件东西?”高老太爷皱了皱眉。
赵玉城道:“在下也是听晋祠镇的镇民说的。”
“哦,他们怎么说?”
“就在数日前,巡检司的人去了晋祠镇,折家军的人也去了小镇。所以大家猜测,小镇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引得他们过来争抢!”
高老太爷眯着眼道:“不错,那天的事老夫也听说了。”
赵玉城试探着道:“您能猜到是什么东西吗?”
高老太爷笑道:“老夫怎会知晓?不过折家那位麒麟儿,颇有几分折可行当年的风范,他既出手,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赵玉城感慨道:“说的也是,只可惜在下无缘与小折将军结识。”
高老太爷看了他一眼,笑道:“论见识才干,你并不输折可存,将来总有见面的机会!”
本来高老太爷还想留赵玉城用晚膳,赵玉城推说家中有事,告辞离开了。
当他沿着刚才的花径向前宅返回时,忽见高玲儿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他。
赵玉城走了过去,拱手道:“高娘子有礼了!”
高玲儿凝望着赵玉城,一言不发。
“高娘子,你有话想跟在下说吗?”他奇怪道。
高玲儿偏开头,看向路边结霜的花草,轻轻道:“你知道吗?翁翁从不让人陪他钓鱼,连兄长也不许!”
赵玉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高玲儿又将头转了过来,盯着他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慕容姐姐和翁翁都这么看重你?”
赵玉城笑了笑,道:“可能只是言语投契吧!”
高玲儿哼了一声,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以后我总能瞧出来,我送你出去吧!”
出了高府,回到关帝街。
关帝街虽不如金玉街宽广气派,却多了些烟火气。
不少孩童正在堆雪人、打雪仗,也有用炮竹炸雪的,行商走贩们扯着嗓子卖皮衣和暖帽。
赵玉城心情忽然开阔起来。
虽然他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至少这一趟高府之行,收获满满。
不仅与高家成了朋友,还得到了一千多亩田产,晋祠镇的事也可以了结了。
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小院,院中空无一人,李存继等人都出门去寻找金大庆了。
到了晚上,几人才回到院子。金大庆似乎并不在清源县,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赵玉城将李存继叫到书房,将今天拜访高家的事与他说了。
李存继微微一笑,道:“高清这老翁还算明事理,对了,他在清源县势力不小,你为何不让他帮你找金大庆?”
赵玉城一拍额头,笑道:“忘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与高家和解,那么随时都能过去拜托。
次日上午,清源县又下起了大雪。
赵玉城带上所有田契,连同李存继、小顺子一起,来到晋祠镇。
镇民们这几天一直翘首以盼,就等着赵玉城到来。赵玉城刚一入镇,就被他们围住了。
众人拥着赵玉城来到韩里正的客店。
韩里正早已准备妥当,拿出准备好的契佃书,代表全镇与赵玉城订契。
按照以前的标准,镇民们收获的粮食先给朝廷交赋税,剩下的再六四分成,交六成租,留四成粮。
赵玉城暗暗摇头,主户什么都不干,却能拿大头,简直和寄生虫一样。
他有意收揽镇民之心,当即修改标准,自己只收两成租,让镇民们留八成粮。
镇民们喜不自禁,有人甚至跪在地上,不住给赵玉城磕头,将他当做了再生父母。
韩里正急道:“赵官人,这怎么可以?你对大家已经很照顾了,我们不能让你吃亏啊!”
赵玉城将跪地的镇民们扶起来,朝众人道:“乡亲们不必谢我,大家勤勤恳恳,收获自己种的粮食,本就该多得一些!”
韩里正道:“可田是您的呀?”
赵玉城微笑道:“老里正,如果我让大家收八成租,大伙是不是干劲更大了?”
不等韩里正开口,众镇民纷纷叫道:“那是自然!”
赵玉城道:“那将来收成的粮食是不是也越多?”
众人道:“是啊!”
赵玉城笑道:“那我收的那两成租,自然也更多了,说不定超过了原来的六成,也未可知。大家日子好过了,我也不吃亏,岂不是都好?”
镇民们只觉得胸中一阵热意上涌,有人喉头都哽住了。
大家都不傻,知道赵官人还是吃亏了,只是故意说好话,安慰众人。
有人暗下决心,以后家里有余粮后,一定往赵官人家中多送一些,绝不让他吃亏。
韩石大声道:“赵官人,我想跟在你身边,跟你做铁衣郎!”
王麻子吃惊道:“韩石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石立刻把赵玉城即将担任指挥使的事说了。
当即就有几人想跟着赵玉城当兵。
“赵官人,只要能跟着您,做火头兵我也干!”
“算我一个!”
“俺也一样!”
赵玉城压了压手,道:“大家想入伍不必急,先回去与家人商议一下。过阵子我进军营后,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镇民们轰然应诺。
雪还在下,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时分。
在镇民们邀请下,赵玉城留下用午食。
本来赵玉城又想请客,镇民们死活不愿意,纷纷把藏在地库中的粮食拿出来。
镇中手艺最巧的几名妇人,聚在韩里正家的厨房,为大家准备膳食。
孩子们跑进跑出,欢声笑语,小镇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李存继忽然来到赵玉城旁边,道:“赵兄,刚才谢家父子找我,提出一个请求。”
赵玉城道:“什么请求?”
李存继道:“韩里正家中有很多空房,想让谢家人住下。谢伯长已经决定留在小镇,他也想跟你订契,就是不好开口。”
赵玉城哑然失笑,道:“田本来就有多的,他愿意留下耕种,再好也没有。”
一顿午膳虽谈不上多丰盛,却十分热闹,孩子们难得吃一顿饱饭,一个个肚子都吃的鼓鼓的,像过年一般高兴。
赵玉城正跟韩里正等几名镇老闲话家常,王麻子忽然奔进客店。
“赵官人,有人看到金大庆了!”他急吼吼道。
赵玉城吃了一惊,起身问道:“他在哪?”
王麻子喘着气,道:“就在老爷岭山脚的林子里,隔壁镇的老刘头看到了。”
小顺子急道:“二哥,我们赶紧过去吧!”
赵玉城很沉得住气,摆手道:“别急。”朝王麻子问:“老刘头什么时候看到的?”
王麻子用手比划着,道:“就在不久前,他进林打兔子,看到金大庆在跟几个人厮杀,都拿着刀,金大庆满脸是血,可吓人了!”
赵玉城吃了一惊,暗道:“肯定是耿南仲的人!”
韩石大声道:“柱子,二壮,快去叫人,我们帮赵官人捉金大庆!”
赵玉城摆手道:“不,这件事太危险了,你们不会武艺,就别去了。”
韩石急道:“赵官人,你瞧不起大伙吗?”
韩里正斥道:“臭小子,胡说什么,有李壮士跟着赵官人,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王麻子叫道:“赵官人,那林子有很多小路,金大庆若是跑了怎么办?我们可以帮你守路口,不动手就是!”
赵玉城略一沉吟,决定不再推辞,朝李存继道:“李兄,你先过去,我带着大家随后赶到!”
小顺子道:“二哥,继哥不识路,我帮他带路!”
赵玉城点头道:“好,那你多加小心。”
李存继和小顺子当即离开客店,朝着老爷岭快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