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节,春寒料峭。
天公作美,这几日风清日朗,未曾下雨阻路。河东军一路缓行,从汜水关渡过黄河。
前往郑州的路上,一个消息在军营中传开。
方腊手下大将方七佛领兵北伐,打下了崇德县,进围秀州,兵势愈发强盛。
王禀得知后十分焦急,催促大军急速而行。
这一番急行军,各军的能力和素质都显现出来。
王禀麾下几支直属部队打前锋,行军飞快,其他军队必须全力奔行,才能勉强跟上,阵型却乱了。
也有少数几支队伍,毫不费力就跟在前军后头。
王禀向左右询问,记下了这几支人马的指挥使,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赵玉城的名字。
那些平日最疏于训练的部队,此时就惨了。
因体力不支,不一会便筋疲力竭,被大军甩在了后头,任凭各营指挥如何催促,也毫无用处,尽显狼狈!
王禀勃然大怒,连行军都不能保证,还打什么仗?
当即下令,将落后的三个指挥使革职查办,勒令三营士兵返回河东路,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当天夜里,大军露宿荥阳县,高平笑嘻嘻的过来找赵玉城。
赵玉城十分奇怪,询问之下,才得知被革去职位的三名指挥使之中,竟然有曹正。
原来耿南仲当初答应曹家,让曹正担任指挥使,后来因密信之事,将指挥使让给赵玉城。
为了弥补曹家,他只能动用人脉,让曹正在另一支队伍中担任指挥使。
曹家又暗中策划,二十支从三等升为二等的禁军中,曹正的队伍也赫然在列!
曹正只当做混军功,挂着职,却不管事,每日自顾逍遥快活,手下将士们自然都不怎么训练了。
哪成想王禀竟不给曹家面子,将他怒而逐之!
到了次日,大军继续西行,很快抵达郑州。
东京城共有四个辅郡,郑州是西辅,过了郑州,再行两日,便能抵达东京城!
郑州一带,百姓和村庄明显多了不少,到处都是农田和干农活的庄稼人,充满着人烟气。
因方腊起义,河南出现很多盗匪,百姓们瞧见大道上尘土漫天,也不管是军是匪,纷纷躲在家中。
虽然王禀严格下令大军不得踏损农田,但并没有完全落实,不少农田还是被士兵们踩踏!
幸好河南地区的百姓们主要种植的作物是春小麦,麦种还未播种,影响不算严重。
行军两日后,大军终于抵达东京城。
赵玉城曾在太原南门外,略略看了一眼太原城,只觉太原城城高墙厚,颇为雄伟。
此时瞧见东京城的城门后,终于领略到宋朝国都的威严和繁荣!
大军是顺着汴河而来,在万胜门外驻扎,城门旁还有一座水门。
虽是冬末,渠河之上,舟船绰绰,与金明池相通。
东京城分为外城、内城和宫城,包饺子一样,一层包一层。
外城方圆四十里,城外有护龙河,河畔植有杨柳,粉墙朱户,远远看着,令人不胜向往。
这次受到召集的军队,除河东军外,还有西北鄜延路、环庆路、秦凤路、熙河路、泾原路五路大军!
赵玉城等人抵达万胜门时,远远能看到北面驻扎一军,旗影绰绰,也不知是哪一路大军。
王禀传下命令,让大军原地驻扎,等候命令,然后便和折可求、慕容居廉等高级将领入城了。
当天夜里,大军在西门外驻扎。
到了黄昏时分,不少将领都趁着难得机会,换上便装入城,领略京师风采。
高平早早就换上一身锦衣,头戴幞头帽,羽毛扇也换成折扇,过来跟赵玉城打了声招呼,牵着白马入城了。
又过了一刻钟,小顺子四人一起进了营帐。
“二哥,耿守忠的情况,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小顺子一进来就邀功。
赵玉城抬手道:“坐下说。”
四人找了凳子坐下,小顺子说道:“耿守忠虽然被封为统制,但他原来的辽兵中,只有一营人马,被征调南下!”
赵玉城心中一动,道:“振武军第七指挥?”
大头拍马屁道:“二哥果然料事如神,就是这支人马!”
赵玉城沉吟了一会,道:“小五,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小五道:“二哥只管吩咐!”
赵玉城望着他,道:“我想要你混入第七指挥,帮我盯着他们的举动,你愿意做吗?”
小五毫不犹豫道:“二哥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大头立功心切,抢着道:“二哥,小五哪办得好这种事,你还是派我去吧!”
赵玉城看了他一眼,道:“你模样太容易辨认,若是被他们认出是我的人,肯定会有危险!”
大头脖子一缩,笑道:“那还是让小五去吧,他这张脸太普通,我几天不见他,都会忘记他模样,别人肯定认不出他。”
小五怒道:“总比你大脑袋要好!”
赵玉城微微一笑。
小五确实长了张路人脸,性格也老实,他也经常会忘记身边还有这么个心腹。
不过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谁都不会注意他,正适合办事。
“好了,别争了。大头,你帮小五混入第七指挥。”
两人齐声道:“是。”
赵玉城见两人答应这么痛快,奇道:“你们准备怎么混进去?”
小五愣了一下,道:“我还没想。”
大头斜了他一眼,昂首道:“这还不简单。第七指挥的指挥使今晚肯定会入城享乐,只要使点钱讨好他,入个军籍还不容易?”
小顺子跟着道:“第七指挥本来就不满编,少了一两百人,只要多使钱,肯定能进去。”
赵玉城点点头,取出一个袋子。
“小五,这是你的行动经费,进去后,可以花钱买几个线人,务必盯紧他们!”
小五伸手接过,肃然道:“是!”和大头一起告退离开。
赵玉城沉吟了一会,问道:“小顺子,咱们第四指挥中,有没有江南人氏?”
小顺子愣了一下,道:“这就不清楚了,二哥,我现在就去打听!”
狗儿忽然道:“王虎不就是?”
“王虎?”赵玉城脑中一想,隐约记得,军中确实有个士兵叫王虎。
“是不是长得瘦瘦小小,年龄只有二十岁左右?”他又问。
狗儿道:“就是他。他是新兵,在第三都,离开清源县前一天,张都头刚给他升了小队长。”
赵玉城点点头,道:“狗儿,去把他叫过来。”
王虎名字虽然取得威风,实际却比小顺子还瘦,不过他双眼有神,一进营帐,就站得又正又直,很有精神气。
赵玉城瞧得出来,他平日训练肯定很用心,暗暗点头,问道:“王虎,你是江南人?”
王虎拱手道:“是的,小人是杭州人。”
赵玉城道:“你知道青溪县吗?”
王虎道:“知道。青溪县在歙州,距离杭州不远。”
赵玉城又道:“青溪县有个帮源洞,知道吗?”
王虎摇头道:“小人并未听说。”
赵玉城摆手道:“无妨。我想让你立刻前往青溪县,打听帮源洞的位置,然后仔细探查帮源洞地形,寻找入山的小路!”
王虎愣了一下,道:“赵指挥,咱们不是要去捉拿方腊吗?”
赵玉城正色道:“帮源洞就是方腊的老巢,将来他很可能逃回此地,你若能找到小路,便是大功一件!”
王虎目光一亮,拱手道:“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前往帮源洞!”
赵玉城又取出一个钱袋子,道:“这是你一路的盘缠和花费。”
王虎伸手接过,拱了拱手,告退离开了营帐。
小顺子嘟囔道:“二哥,这种大事,你干嘛不派我去啊?”
赵玉城看了他一眼,道:“那里是方腊大本营,你一口北话,在那里问东问西,被他们注意到,还有命吗?”
小顺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