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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君,并非贫道推迟,只是那凶煞气数已成,要对付起来并非易事,还须从长计议。”

含灵品了口清茶,放下茶盏,淡淡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周见深陪笑道:

“那青衣岭山高林密,乃本县凶名赫赫的邪地,要深入其间诛杀妖邪,自当有完全之策方可。”

他略一停顿,朝含灵拱了拱手,“只是此事涉及志怪玄奇,我等俗人一筹莫展,如蒙仙师坐镇指点,方有可为啊。”

含灵手指拈着茶碗盖转了转,既不应允也未拒绝,过了半晌才说道:

“听那凶犯武林所言,此事和本县当年的典史西门达有些干系,不知县君如何看待?”

“哎呀,我是听到荀捕头所报方知此事,这不……”

周见深指了指缩头站立在旁的老陈,说道:

“陈仵作乃本县老人,衙门内只有他亲历了二十年那桩奇案,要不我叫他向仙师细细禀报?”

含灵目光流转,看向老陈,后者明显打了个哆嗦。

“如此也好,有劳了。”

“老陈!”周见深敲了敲书案,喝道:

“将二十年之事,向本县和仙师细细禀来!”

老陈心知此番是躲不过了,便颤颤巍巍走到堂中,朝含灵鞠了一躬,面向周见深说起了当年之事。

“小人还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端午过后第三日……”

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幽幽岁月化为青烟,在众人面前蜿蜒。

那日,老陈用过午饭后闲来无事,便在街头闲逛,便看到典史西门达骑着马,领着数十名西门家的精壮穿街而过,出了北门而去。

回到衙门后,他便向当时的欧阳捕头问起此事,捕头说,是青衣岭陈师寨村正来报,村中有人抗捐闹事,西门典史亲自领人前去弹压,并拒绝了他跟随。

老陈当时便觉奇怪,官府弹压为何不派衙门中人而要带西门家的家丁?

过了几日,未见典史和捕头回来,却传来了陈师寨起了大火的消息。

“等等!”

含灵打断老陈,问道:“你是说,先有西门典史去了陈师寨,然后才传回起火的消息?”

“是。”老陈轻轻点头。

含灵和周见深对视一眼,双方皆目光幽幽。

“继续说。”周见深吩咐。

于是,老陈咽了口唾沫,又继续诉说:

“又过了数日,西门达返回,身上似乎受了伤,但众人也没敢多问。”

一天夜里,衙门收到线报,说是西凉河边发现四名溺毙的男尸,老陈去现场一看,其中两人正是当初跟随西门达出北门之人!

老陈私下和欧阳捕头提及了此时,捕头让他莫要乱传,自己会去暗暗查探,没成想第二天,欧阳捕头便失了踪迹!再也无人见到。

又过了小半旬,衙门里流传西门达也失了踪迹,这回西门家也报了案。

随后,便不断有人或者失踪,或者被发现暴尸荒野,既有衙门中人也有民间之人。

老陈心知,这些人亡故或许和那日西门达去陈师寨有关,但他为苟且性命,便从不敢和人说起。

之后,县里四处搜寻西门达和欧阳举却一无所获,这事后来惊动了州府,按察使衙门先后派了三波人下来督查,其间,他们查到了青衣岭陈师寨,不过,这三波人先后进了青衣岭却有去无回。

慢慢地,青衣岭凶名大盛,搞得民间也无人敢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清河大地震,青衣岭内山川形貌大变,已无人知晓这陈师寨在何处了。

一晃二十年过去,青衣岭凶名依旧,但已无人记得陈师寨之名。

待老陈将往事陈述完毕,书房内鸦雀无声。

“咳咳!””

周见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这样说来,现下已无人知晓这陈师寨在何处?”

“这倒无妨,我们不知,山里山外未必人人不知,我不信偌大一个山村竟能凭空消失。”魏典史缓缓开口,又道:

“何况,武林已收押,他从该处来,自然知道去往之路。”

荀捕头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

“昨夜,武林上吊自尽了,用的……腰带……”

“什么!”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

含灵冷冷一笑,心中暗道:呵呵,这清河县果然好生有意思!

“此人死得蹊跷,不可不查,不过,现下当务之急还是那凶煞!”

周见深看向荀捕头,怒道:“老荀,你身兼快、皂两班捕头,重犯身死,你难辞其咎!若能找到这陈师寨,剿除妖邪,方可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是……是……”

荀捕头脸上青白互现,抱拳领命。

“仙师啊。”周见深又看向含灵,一脸恳切,“他们终究是凡俗之人,可否劳烦仙师同往?”

说罢,他举手立誓,正色道:

“若仙师不吝襄助,本县在此立誓,定尽全县之力为紫青观重修殿宇,重塑法身,不知仙师意下如何?”

含灵故意迟疑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诛邪除魔、护一方清平本是我道恪守之道,县君心意贫道心领了,重修殿宇,重塑法身便罢了。”

她微微一笑,又道:

“此地出了凶煞,为请苍生太平,紫青观明岁要修罗天大醮,所需器物却是不足,可否请县君募集铁、木、篾、漆等各色大匠各十五人,遣其来本观襄助?本观自不会短了他们工钱。”

周见深闻言心道:好嘛,一下子要几十名各类工匠,清河一县都未必能凑齐,还不如给你修殿宇塑金身呢。

不过含灵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回绝,便答应下了。

含灵暗暗欢喜,现下紫青观中暂不缺衣食财货,但唯独没有正经工匠,此番若有几十名工匠前去,加以时日慢慢拉拢总能留住不少,届时,便可打制兵刃、盾牌、弓箭等物。

“多谢县君高义,贫道自当投桃报李,同去青衣岭。”

见含灵答应,周见深便问:

“敢问仙师,何日方便,可与本县捕快们一同启程?”

含灵心想,赤一等人要五日才能回来,这是她非常关键的布置,不能不等。

于是便说:“还需准备些法器、符箓,五日后便可。”

“好!”

周见深起身,扫视众人,“五日后,荀捕头率全数快班捕快,陪仙师同往青衣岭!”

……

是夜,城郊西门别院。

一架乌篷马车从林间缓缓驶出,在别院侧门前停下,一人身披斗篷下了车,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

不多时,门开了道缝,一名家丁举着灯笼朝外瞥了瞥。

“深更半夜,你他娘敲什么敲!”

家丁一脸倦意,极为不耐。

待灯笼照到来人脸上,他这才吃了一惊。

“爷,小的狗眼没瞧清,莫见怪。”

他连连告罪,忙将门打开。

“大官人可歇息了?”来人问

“还未曾歇息,爷随我来便是。”

来人朝身后扫了一眼,跟着家丁进了西门别院。

就那一眼,灯笼映出了他微胖泛红的脸庞:

此人竟是县衙师爷,范思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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