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灵沉默不语,直视着那双惨白的眼睛,过了半晌才笑道:
“你果然好看,难怪武家三兄弟为你折腾这许多年。”
欧冶采莲闻言皱了皱眉,她显是没想到含灵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时间不多,不想和你扯陈年旧事……”
“知尔时日不多!”含灵柳眉一竖,打断了女鬼的话,厉声道:
“尔修为不低,受了天魔引魂咒竟然魂魄未散,可如今困于本座紫府之内,魂体已在散逸,何敢与本座奢谈交易!”
含灵刚刚没注意,现下却看得清楚:这女鬼虽然魂体完整,但她身上不时飘散出道道红烟,魂体正渐渐变得暗淡。
“你!”
欧冶采莲惨白的脸上浮现怒意,可又不敢发作,踟蹰好一会儿,才指着头顶星空道:
“你紫府中,为何有这样的神器?它是何物?”
含灵轻哼一声,一脸高深,却不答。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原身清河公主九岁时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说在她魂魄中藏了一件神物,又交待了很多极为要紧的话。
可现下她完全记不清那些话了,连那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样也忘了。
欧阳采莲见她如此傲慢,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与此人沟通。
人鬼四目相对,却都不先开口,又过了一会,欧冶采莲见自己魂体更淡了几分,她才叹了口气,幽幽道:
“天魔引魂咒与我欧冶家渊源极大,此术虽然霸道,但后患无穷,你想知如何避免被反噬吗?”
听闻此言,含灵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天魔引魂咒的反噬数次让自己苦不堪言,当真能避免?
心下虽悸动,但她脸上却止水无波,依旧盯着那双苍白的眼眸,不说话。
“你……你不想知道?”
欧冶采莲有些急了,再过一炷香,她的魂体就要散没了!
“跪下!”
含灵指了指自己面前,淡淡道:
“败军之将,何敢与本座对视而谈!”
“你……你……欺人太甚!”
欧冶采莲气得白脸都泛了红,咬牙切齿,“士可杀不可辱!”
含灵闻言转身就走。
“誒!等……等等!”
听到身后女鬼幽怨又无奈的声音,含灵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都说鬼魂无泪,欧冶采莲此时却委屈得想哭一场,她自小天分极高,自视也高,亡故之后,许多年来,武家三兄弟将她视为神明,其他人不是怕她就是敬她,她也慢慢视苍生为蝼蚁,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欧冶采莲眉头深皱,银牙紧咬,狠狠跺了跺脚,朝那人的背影缓缓跪下。
此地乃自己神念紫府,虽未回头,但含灵自然能察觉女鬼所为,当下嘴角一勾,转过身来。
看向已跪拜在地的女鬼,她淡淡道:
“说吧,尔于本座而言,有何用处?”
欧冶采莲现下有求于人,压住性子刻意示弱,不再和她对视,低头道:
“天魔引魂咒出自名曰蟾宫的上古宗门,千年前天下灵脉骤断,此宗也从此绝迹,而我欧冶家先祖正是师承蟾宫,我自然知晓天魔引魂咒的弊端,也知道规避之法。”
含灵压下心中悸动,朝女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你只需调动神念和我魂念交融,我便不被你紫府排斥,能寄居于此,日后,当你吸魂入紫府时,我便食其怨煞之气,留元灵之气于你,你我各得其美,魂体没了怨煞,你便再无心脉反噬之虞。”
欧冶采莲见含灵不置可否,又补了一句:
“另外,我还可受命于你,偶尔魂体出窍,为你做一些生人不便之事。”
含灵闻言略一思索,问道:
“天魔引魂咒反噬只是其一,据说过度使用还会遭受天谴,你可知是何天谴?”
欧冶采莲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能为你避开吸魂带来的心脉反噬,于天谴而言却爱莫能助,这或许和功德相关,我不知详情。”
若能消除心脉反噬就极好了!含灵自从习得天魔引魂咒以来,数次被反噬,却从未受过所谓天谴,或许这天谴之说就是吓唬人的。
心中这样想,她嘴上却道;
“你这鬼物打得好主意!你我神念、魂念交织,你便可赖在我紫府内,你若不受命、不听令,那我岂不是请鬼上身?”
欧冶采莲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说道:
“寻常人或许会担心此事,你何虑之有?你自己就通术法,不会不知炼魂之法吧,若对自己用了此法,我立时魂飞魄散了,而你自己的魂魄受紫府神物庇护,却会安然无恙,我说的可对?”
含灵暗忖:
这妖孽好生聪明!才这片刻,她已看出紫府神物会庇护自己元神。她所言不假,炼魂之术并不稀奇,此身原主林灵儿就是死在炼魂术下,若自用炼魂术,或可既驱紫府邪祟,又保自己神魂无恙。
当下便信了这女鬼三分,但依旧冷着脸不置可否。
几句话下来,欧冶采莲身形又淡了些,她有些急了,问道:
“敢问意下如何?”
“哼!”
含灵冷冷哼了一声,打算再试探一二。
“世人皆言,鬼话连篇,我怎知你所言属实?你欧冶一门若当真源出蟾宫,为何不会这天魔引魂咒?如你也会此术,如今也不会跪着和本座说话了!”
“我所言句句属实!”
欧冶采莲抬头看着含灵,一脸愤懑,“欧冶家到了我父那辈,大量术法已失传,但很多谜辛却流传了下来!”
“你家既然是鬼修世家,当年一把大火,如何就将你父母烧死了?堂堂欧冶残天之后竟如此不济?”含灵又问。
“他们……他们并非我父母。”
欧冶采莲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似乎颇为伤感,她叹了口气,缓缓道:
“黎叔世代服侍我欧冶家,我三岁那年,父母死于非命,黎叔受我父临终之命,带我远遁他乡,他们夫妻并不会术法,我的术法皆是翻阅父亲所留书册自行习练的。”
她顿了顿又道:
“当年,嫁给陈师寨村正之子,也是我做主的,倒并非是两情相悦,而是我想嫁入他家之后,再以术法慢慢将村正父子控制,便可调度陈师寨全寨之力为我修行助力,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人心险恶者,并非只你一人也!”含灵接过话头,扼腕感慨:原来这位当年也并非一朵白莲花啊,可惜那武家三兄弟……唉!
“说说吧。”
含灵拢了拢衣袖,一脸的无所谓,问出了一个她深思很久却不得其解的问题:
“陈师寨,或者说这个山洞中有什么?能让这么多人搭进性命!”
欧冶采莲缓缓抬起头,看着含灵的眼睛,“倘若许我栖身于你紫府中,这便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二件事!”
此时,她苍白的双目中泛出一丝神采,一字一句道:
“这洞中地下,有条金矿矿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