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都曾在片刻的迷茫中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可思来想去,却无法朝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走去,我们只得在原地徘徊,踌躇着思考着过去,但时间会带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也会证明我们所存在的意义。
夏末秋初,四岁的沧海牵着父亲的拐杖走在新铺的马路上,他们走的很慢似乎并不着急,鞋上带着很多新鲜泥巴,像是刚从泥泞的田中走出来的一样,样子并不好看,满头的露水显得很是狼狈。沧海的父亲是一个瞎子,叫尤宪生,但村里人都叫他“优先省”。他从出生就没有见过属于自己的阳光,那时国家政策改革,他家很穷而他又是一个残疾人,所以很多时候村里的补贴都是优先考虑他家,虽然他家很穷倒也是省了不少的钱,村里的人谈不上羡慕但嫉妒的人也不少,有时见到也会阴阳怪气几句话,就这样宪生就慢慢的变成了“先省”。
而今天是儿子沧海小学开学的时间,他家离学校很远,而村里人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流,也不愿行个方便。所以必须要早早的踏上前往学校的路,他们走在那条马路上,沧海用稚嫩的声音问“爸,我们去哪里啊?”尤宪生朝着拐杖的方向,摸了摸沧海的头,说道“我们会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那里有老师会教你读书识字,还会有很多的娃儿和你一起读书嘞”那时沧海不知道学校是什么,但他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所以他很开心。
等到他们走到学校的时候,已经由清晨垂暮为夕阳,他们脚下的泥土也已经凝固成了坚固的泥块,他们被露水所打湿的头发也变的松散。尤宪生嘴里不知道小声念叨着什么,但他只是听到了一阵风铃声,随后怔了一会,便肯定的对着儿子说就是这里了,随后他们抖了抖身子又跺了跺脚将身上的泥巴抖落一些,便朝着校门的方向慢慢的前行。
他走到校门前用那双布满褶皱的手摸了摸那扇陈旧的老校门,他没怎么用力,门却吱呀吱呀的响,他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把布满铁锈的锁,锁并没有上锁而只是挂在上面,他打开了门,没有犹豫的迈出了一大步,走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瞎子是如何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走进这所学校的。他们的身上很“破”,姿势很怪,没人愿意去靠近这两个怪人,小孩子看见他们走来,也迅速的跑开,小孩子围着他们看,就像是发现新奇的东西一样,孩子们围着他们笑,嘻嘻哈哈的吵的他很烦,沧海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笑了起来,一个老师看见围着的人群便走过去大声的说道:
“都围这里干嘛,快回教室,要上课了!”
说着便瞟一眼人群中的那对“奇怪的”父子。沧海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他很开心,可现在他只是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小心的将自己朝着父亲的身体里埋去,尤宪生敲打着属于他的木棍,他把木棍压的很低但敲打的快,似乎是被周围的喧闹迷了“眼睛”,他牵着自己的儿子走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突兀,他知道周围围满了人干脆不再前行带着儿子坐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儿子坐在他的身上。这位老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蹲了下去问道
“叔,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萧老师吧?”
尤宪生顿了顿答道:
“对的,是我,没想到您还真的记得我。您是今天带孩子来报名的吗?”
“啊,是啊萧老师,我确实是带孩子来报名上学的。”
“哦哦,那您跟我来吧。”
萧老师说完便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沧海,又说道:
“这是您的儿子吧,长的俊的很呀”
尤宪生握了握沧海的小手回道
“对的,萧老师,这是我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尤沧海。”
听完,萧老师俯下身子摸了一下沧海的头,沧海低下头朝着父亲的身上靠了靠,萧老师笑了笑牵起了沧海的手,并对着尤宪生说道
“叔,您跟我来吧。”
说罢,便拉着沧海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尤宪生并没有让沧海牵着他的手而是让沧海牵着那根拐杖,他拿着拐杖跟在后面,就跟他们来时那样。还好办公室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走进办公室,萧老师便从角落拿出一把椅子,招呼着让尤宪生坐下,又从办公桌下抽出一个可折叠的小凳子,让沧海坐下。沧海看着办公室的一切,有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彩色的插画册吸引着他的目光,墙上挂着很多他看不懂的“符号”,但有的“符号”他见过,他很兴奋但也仅仅是见过而已,角落里堆着很多他上厕所会用到纸,他从未见到那么多的纸,也从未见过这些带有墨水“香气”的东西。萧老师招呼他们坐下后,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们面前跟尤宪生交谈起沧海的学费问题。
“沧海需要住校吗?”
“不用”
“那沧海会在学校吃早餐跟晚餐吗?”
“不会”
………
“那沧海只用交120块的营养午餐的钱,就可以来上学了。”
“能便宜点吗?”
“这是学校规定的”
“嗯,好的”
尤宪生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坚定的回道:
说完,便从紧贴皮肤的内衣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口袋,他打开那个口袋,又拿出了一个方便面袋子,里面装着带有他温度的整齐的120块,尤宪生将钱从带有他温度的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了萧老师,萧老师伸出他的手,手上总是粘着洗不干净的粉笔灰,那双充满沟壑的双手接过那厚厚的带有他温度的钱,数了起来。钱虽然厚厚一叠,可大部分都是五角一块的,面值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张皱皱的五块。萧老师数的很快但很仔细,似乎害怕数漏任何一张,一会数完了,又重新数了好几遍,直到他用手将那叠钱捏了捏又拿到桌子上磕了磕,又给那叠钱缠上了一个橡皮筋,随后就放到了他的抽屉里面。沧海看着父亲又看了一眼萧老师,对了父亲眨了几眼,想到了什么便继续把玩起手指。萧老师说到
“尤叔,那明天就送沧海来上学吧”
“好的,那好,谢谢萧老师。”
说着拍了拍沧海的小脑袋说道
“走咯,儿子”
“去哪里呀?”
“当然是回家咯”
“好呀,回家咯”
“快跟老师说再见”
“好,老师再见”
“好的,再见”
沧海说完便重新牵起了父亲的拐杖,走出了办公室,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师也在看他,等他们走出学校时,迟暮的夕阳也与明月开始交接,父子俩站在夕阳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树上的蝉鸣还未停歇,田里的老牛还在犁地,余晖撒在肩头,儿子在前爸爸在后。
“爸,我饿了”
“等回家让你妈给你弄好吃的”
“爸,我不想吃豆芽了”
“豆芽蛮好吃的,怎么就不想吃了?”
“天天吃豆芽,脸都吃绿了啦”
“那好,那回家之后让你妈给你弄肉吃”
“真的吗?好耶,好久没吃肉了哎”
“真的,当然真的”
“嘿嘿,知道啦”
沧海很是高兴,因为他确实好久没吃过肉了,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吃的到一点点的肥肉,可是他还是吃的很香很香。不过有时候爸爸上街会给他带火腿肠吃,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他特别爱吃。
虽然尤宪生看不见但依旧是宠溺的摸了摸沧海的头也摸了摸他的脸,似乎他也看的见沧海那可爱的笑容。
“爸,天黑了哎”
沧海看着天说道
“哦,是吗?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嘛”
“那我们走快点吧”
“嗯,好”
等月光撒满肩头,明月高挂天空,月光洒满小路像是一条远远的小河,树叶遮住月光,点点月光缀在路上,像是星星落在了地上。
那年夏末秋初,四岁的沧海走上了上学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