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拖着肥硕身躯走出监狱大门，骄阳烤在脸上，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抹了一把，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银灰色轿车。
他艰难钻进后座，从后视镜看到一双寒潭似的细长眼睛。
主驾驶坐着个穿着花衬衫的长发男人，脖子上挂着一窜奇形怪状的铁制饰品。男人留着邋遢的胡子，高坚的鹰钩鼻上是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像个落魄的流浪歌手。
“老板他……”
胖子斟酌着开口，脸色惴惴。
车子发动。
花衬衫笑的痞气十足，“老板说不怪你，这老头和别的退休下来的不一样。这个跟头，咱认了。”
“那接下来……”
花衬衫镜片下的眼睛眯成线，“这件事不用你跟进了，老板亲自交涉过，那烫手的东西，他们想留着就留着，再发生十六年前的事，老板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全端了。”
“可容器咱们都找好了……”
花衬衫推推眼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能省下个好苗子来，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嘛。”
胖子连连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呢……”
……
金红色火舌炸碎车窗玻璃，轿车失控冲下马路，撞上一颗一人合臂的杨树上。
气浪蒸腾，胖子的动作变得迅捷起来。火舌拉长，他一个弹腿撞开车门，利落退到马路边上。
黑色气浪将车头斩开，花衬衫嘴角噙血，身上绕着一圈熊熊黑炎，随着脖子间的铁制饰品发出接连爆响碎裂，黑炎一点点消散。
“你不是那个死胖子！”
花衬衫垂眼瞥了一下崩坏的项链，眼角抽动。
胖子嘿嘿一笑，脸上堆叠的肥肉颤动，“我帮你做掉他，不也省了你的手脚么？”
花衬衫啐出嘴里血水，紧绷的嘴角放松，“放我一马……”
胖子深色轻松，舔舔牙床，“没问题，不过你得麻烦你帮个忙。”
胖子嘴唇翕动，花衬衫脸色大变：“你要……”
胖子笑嘻嘻点头，“怎么样，好好想清楚，不是非你不可哦。”
花衬衫咬咬牙：“给我点时间。”
胖子朝他勾勾手指，花衬衫垂头丧气走过来。胖子粗短的手指凌空舞动，金红流光从指尖溢出，交缠成一道明艳符咒，烙在花衬衫手腕上。
“两意心魔符……”
“五天。”
胖子摇晃着五只汗毛茂盛的粗短手指，“我耐心有限。”黑色漩涡从身后出现，胖子眨眼间被漩涡吞没，燥热的空气中，只剩轿车燃烧散出的焦味。
花衬衫看着手腕处，脸色阴沉，最终他咬咬牙，拿出手机。
“老板。”
电话那边是个活泼的女孩声音：“怎么样？”
“办妥了。”
女孩的声音沉默了一阵，突然阴恻恻的，“一定不止他一个，好好查，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个吃里扒外的！”
花衬衫擦擦汗：“是！老板。另外我想回津海‘天’字号武库查查他们近年来的出入记录，您知道的，那女人在津海的势力很大。”
“没问题！出入武库的手续我会马上给你弄来。”
“谢谢老板……”
电话那边嗯了一声，“阿九，我对你寄予厚望，可别办砸了。”
花衬衫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苦笑着喃喃：“老板啊老板，你有大麻烦了。”
春华巷是旧城区的一条老街，它的历史大约可追溯到民国时间。可惜光阴磨洗，就连老城的改造似乎也忘记了这里，老人们渐渐老去消失，年轻人不愿住这么偏僻老旧的地段，现如今到了晚上，也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灯火，一如这些居住其中的老人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熄灭了。
今晚，春华巷109号门前停了四五辆高级轿车，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一辆悍马带着黄尘，也在路口停了下来。
路边觅食的野狗被吓的不轻，夹着尾巴远远避开。黑色厚重车门打开，下来一老一小两人，走进了109号。
昏暗的路灯下也走出来一老一少，正是醒世君和白月棠。
“得，来齐了，咱也进去吧。”
白月棠手里提着一包熟食，发出惹人垂涎的卤香味。
“给那丫头带的？”
白月棠笑笑：“她没怎么吃过好的。”
“你说他是吴昭的闺女？”
“捡来的嘛。”
醒老头搓着下巴狐疑地打量白月棠：“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闺女了吧？”
“嘁，什么事儿到了您那儿都得往下三路去。”
老头子也不干了：“没大没小，进里面可别跟我跟前一样耍混。”
“知道，知道。”
白月棠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摇晃着手里的熟食包，慢悠悠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的八仙桌坐了一圈人，迎面的是个气度内敛的中年男人，黑脸膛，穿着公安制服。白月棠小时候在爷爷的大院里没少见过警察，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名刑警，但又没有那种一线上警员的凌厉气质。他没有发动天通果查看，不过他能确定这人绝对和自己一样，是个天官。
老醒笑呵呵给他介绍。
“这是你胡叔叔，胡志生。”
白月棠咳了一声，装模作样拘谨地搓搓手，“胡叔好。”
这让白月棠心里难免冒出一个疑问，既然有这层关系，这些人怎么没早些捞老醒出来呢？
“你好，小棠。”
胡志生向他伸出手，白月棠赶忙双手上去握了握，捏到满满的硬茧。既然老头子让自己称叔，那这人大概是他们这些老辈的子侄了。
这时老醒走到一位着中山装的老头子跟前，两人聊了两句，这才向白月棠介绍，“秦维亮，秦爷。”
白月棠乖巧行礼，“秦爷爷好。”
老人脸上皱巴巴的，像是干瘪的土豆表皮，上面有大大小小的老人斑，说话倒是亲切：“小棠啊，来得急没备什么礼物，下次给你补上。”
“您客气。”白月棠呵呵傻笑，心里却暗自吐槽，这老头子可一点不爽快。
老人看着虽老朽的不像样子，眼睛却格外清明：“好年轻的小伙子，今年多大啦？”
“二十六了。”老醒替他答了，完了又补充一句，“单身呢。”
这时一边站葡萄架下的鸭舌帽女孩噗嗤一笑，白月棠没怎么注意醒老头后面说了什么，因为他看见布玉檀正抱着黑猫站在门口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