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耸动。
冰凉的啤酒涌入喉咙，胖子捏起几粒花生扔进嘴里，嚼的津津有味。
身后的红砖墙体上，凌乱的涂鸦几乎掩盖掉原本转头和水泥的颜色。
夜空里，一道闪电如银蛇般横贯天际，水泥丛林的都市上空，有雨点滴落。
一个毛发灰白的老道士，挑着幡子从涂鸦墙下路过，胖子瞅了一眼幡子上的字，笑的前仰后合。
幡子上的题字看上去确实不太正经，正面歪歪扭扭四个字是：
童叟无欺。
再看后面，也是不伦不类，写作：
宾至如归。
老道听胖子笑里的揶揄味道十足，不由拧起微垂的眉毛，一双豆眼翻得几乎全白。
“大爷，您给我来一卦呗。”
老道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捏着指头似模似样掐算一阵，接着语气夸张：“哎呀呀，施主，你大祸临头啦。”
……
醒氏古玩店。
“玉檀，记得昨天怎么教你的不？”
“记得啊，你说看上去和善的老头要叫大爷。”
“对对，那不和善的呢？”
“嗯……叫老登。”
布玉檀和白月棠在里屋正打着醒老头不知从那淘来的小霸王，两人正从双截龙换到魂斗罗。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昨天去哪了？”
白月棠狐疑地看向布玉檀。
布玉檀紧张盯着屏幕，闻言想了想：“醒爷爷带我去公园学下棋了。”
白月棠哦了一声：“怎么，有老头输不起和你们吵架啦？”
“不是。”布玉檀摇摇头，“我学棋，醒爷爷和别几个老奶奶学跳舞，后来又来了几个老登，他们就和醒爷吵起来了。”
白月棠哭笑不得：“这是不好的话，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布玉檀挠挠头，她戴了顶花色鸭舌帽，没有挠到，有些局促道：“知道了～”
白月棠又问：“棋学的怎么样，会下了么？”
“嗯嗯，会了。”
布玉檀连连点头，空洞的眼神泛起色彩，“马走日、象走田，一点也不难的。”
“可以嘛，都掌握精髓了。”
白月棠选定了30条命版本的，两人又把目光锁在屏幕上了。
外间，醒老头挨个擦着店里新置办的玉质公貔貅、石佛头、青瓷大碗，他的古玩店被白月棠和灵匹砸的七零八落，白月棠本以为老头子在这里憋了十几年，这回总该挪挪窝了，没想到老头行动迅速，两天就重新置办起来，经营的‘古玩’质量甚至更甚从前。
醒老头把自己收拾的十分齐整，头发整整齐齐往后背着，还抹了发蜡。白色小礼服配上亮锃锃的皮鞋，像是要去参加什么盛大舞会。
但白月棠知道这只是老头闷骚的表现而已，即便平时待在这边看店，老头也总把自己收拾成这样。偶尔会去对街的酒吧喝两杯，去那边喝酒的女孩子们倒是挺喜欢他，聊的相当投机。
白月棠跟着去过几次，虽然浓眉大眼的，但几次无人问津之后，就兴致缺缺了。
比起阎婆婆那边的清净，布玉檀显然更喜欢待在这里，白妈妈在学校补课，白月棠也就成天厮混在这里。
……
“老兔崽子，你是来找茬的吧。”
胖子把花生咬的嘎嘣作响，斜眼瞧着老道士，目光不善。
老道士也是嘿嘿一笑：“不敢不敢。您这脸是假的呀，要是真的，保证一算一个准咧。”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废弃楼顶、公交站牌底下、浓荫里不知什么时候，三三两两站了有十来个人，隐隐将仍在喝酒的胖子围在中心。
一个带着耳机、顶着兜帽、一身休闲装的雀斑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看着胖子脸色阴沉道：“一直用同一张脸，你把我当傻子啊？”
胖子抹抹沾着油腻的指头，笑眯眯梳理了几下头顶的稀疏毛发：“嗐，主要是我这该死的气质，换那张脸都瞒不过你的，是吧，北落师门。”
公交站牌底下的长椅上，一个穿着碎花小裙子、洋娃娃似得女孩格格笑了起来：“说说吧，迦楼罗，你还回来做什么？是先天胞宫容不下你了，还是天外天里的饭菜不合胃口？跑回天元给我们惹下这么大麻烦，让我们很难办呐。”
她一只小手捏着一只橡皮小黄鸭，另一只手揉捏着一只破破烂烂的泰迪熊玩偶，但胖子的目光落在那两件玩具上，脸色首次凝重起来。
“嘿嘿，好说，好说。”
胖子揉揉鼻子，眼神依旧没有离开那两只玩具：“我想找本书嘛，只有你们手里还收藏着，大家老朋友了，没必要一上来就摆出这个架势吧。四方神、五感生帝，这么隆重的吗？”
女孩眨着长长的睫毛，把目光投向离老道士不远的中山装男子，“灵威仰，你怎么说？”
中山装男子看起来四十余岁，眉心略偏的位置有颗红痣，看起来略显富态，保养的极好，面皮白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只是嘴唇很薄，让本来温和的气质里混入了几分锋利。
“别呀，白招拒。我能拿什么主意，平时都是大家商量着来。最能打的还没到，论脑子我也没你好使，还是再等等，再等等。”
中年男子说话一板一眼，措辞虽然谦虚，但总让人觉得是在发号施令，腔调听起来十分怪异。
“哦～”
胖子看了小女孩一眼，“原来白帝的天授印落在你这小不点手里，苏朗他怎么了？”
女孩睫毛抖动，语气森然：“还不是着了你的魔，妄想去胞宫里找身外身，我们找到他时，就剩下脑袋了。所幸还没死透，在凌霄里恢复呢。”
胖子低下头，脸色难明，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们知道，就算北落师门关闭所有通道，我也有办法离开的，何必弄到那步田地呢？”
沉默。
天顶的云层里亮起炽烈的火焰，仿佛有一颗流星从云间砸下，灼热的金红焰流将胖子淹没，满是涂鸦的墙壁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中心裹着蜂腰长腿的女人，熊熊烈焰让人不敢逼视。
朱雀神。
焰流岩浆中，传来胖子贱兮兮的声音。
“阿菊，你脾气还是这么差哎。我老爹说的一点没错，情绪不稳定的女孩子，不太适合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