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瑟成为警备厅的治安官已有七年，他向来恪守从老鸟们那里继承下来的传统——巡逻或者执法，在没有接到特别命令时，绝不跨过灰区和蔷薇主城区之间的界限。
但今天不同——那个人贩子用迷幻剂绑架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接到报案时他正在附近巡逻。那个畜生肆无忌惮把人驮在车后座上，轰鸣着引擎在大街上狂奔。
也许在这片灰色的交界地带里，所有的恶意都会被无限放大，疯狂和绝望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绑架犯好像故意挑衅，在看到警备部的执法车时，引擎的躁鸣达到极限，蓝色尾焰迅速穿过边界，消失在灰区的楼群里——
“混蛋——”
霍瑟望向副驾驶位上，他的同伴今天生病，本来会有其他警备部的治安官调过来。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同事迟迟未至，据接线员说是被临时抽调走执行一个围捕任务。
他决定跨区执法，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任务是轮不到警备厅执行的——在作战厅建立之后，金蔷薇的警备治安厅的执法权被限制在主区以内。其实霍瑟这样的老鸟也明白这种安排的背后深意——灰区的腐烂，有一部分原因直接和警备治安厅相关。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治安官都有过收黑钱的行为，包括决策层也大有人在。
冰冻三尺，新上任的作战厅司令，也只能用划分治安区域这种手段，来限制警备治安厅伸到灰区的庞然触手。
霍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枪械，发动执法车紧紧跟了上去。车轮碾过象征边界的柏油路，驶入灰区泥泞脏乱的岔道。
“编号1942治安官，发现绑架犯，嫌疑人已逃入灰区——根据紧急措施处理条例，我有权不受作战厅17-354号文件限制，拥有自行调查的权限。”
霍瑟向对讲机重复了两遍。
“接线台收到，已经定位您现在的位置，已为您呼叫支援。”
接线员回应道。
“霍瑟警官，祝您好运——”
“哦，苏珊啊，谢谢你。”霍瑟听出了接线员的声音，一边观察路况，一边和接线员交谈。进入灰区让他有些紧张，能听到熟人的声音真是再好不过了。
“霍瑟，你又要填一堆文件啦——上次莲芙警官跨区行动，回来足足补写了三天资料呢。”
接线员苏珊好像也察觉到，这位老鸟警官今天有些不自然。
霍瑟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车速不算快，勉强能跟上前面摩托的尾焰。
“随时保持联络，霍瑟警官！”女孩糖果般的声音一如既往。
通话暂时断开，夜晚的接线员很忙，一定有别人转进来了。
和小姑娘聊了两句，霍瑟心情莫名轻松起来，他瞅了眼前面的摩托尾焰，再次检查一遍枪械。
前面的绑架犯突然开始加速，但逼仄的巷子，限制了执法警用载具的速度。灰区的老式街区本来就极为拥堵，后来政府的管控变质以后，各种违法建筑层出不穷，这也让路况变得愈发糟糕。
随着深入，治安官变得警觉起来，他深知这种情况对于解救人质十分不利。单枪匹马不是明智之举，‘不能威胁治安官的人身安全’这条潜规则，在现如今的灰区里已经失去了约束力，这也是很多治安官不愿越过边界的原因。
流浪刀客、帮派分子，甚至磕嗨的垃圾佬，都有可能暗中给你来一梭子——今天是风光的治安官，明天也许就是垃圾山里的无名尸体，在灰区最混乱的时候，这些可是常事。
迷幻剂的药力开始褪去，霍瑟能看到人质扭动挣扎，以及惊恐的表情。
绑架犯拐入一条小巷，窄巷已经容不下执法车身，霍瑟决定等待支援——那名绑架犯突然减速，从腰间掏出一只手枪。
霍瑟瞳子微缩，热血直冲脑门——绑架犯裂嘴一笑，意味残忍，露出满口黄牙，黑洞洞的枪口朝霍瑟比了比，调转枪头指在被绑架的女孩太阳穴上，扣动扳机。
血花从弹孔里喷洒出来，霍瑟怒吼一声，推开车门，子弹从治安官【UT-11】型配枪中倾泻而出。
绑架犯一骨碌躲入旁边的暗巷，拔腿就跑。
霍瑟更换弹夹，箭步追上。愤怒驱走理智，他没去思考绑架犯这么做的原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渣滓当场击毙。
斜刺里突兀挥出一根棒球棍，重重砸在治安官的小腹上。
锻钢刀刃趁机砍到，握枪的右手自手腕处被斩断——
暗巷里跃出几个执握匕首的流浪汉，匕锋贯入霍瑟胸口后，又狠狠拔出。
几个呼吸间，治安官就躺在了血泊里，他的喉管被割断，发出的声音如破烂风箱。
“是他么——”
沾满烂泥的马丁靴进入霍瑟视野，他看不到说话的人，失血太快，全身的力气正在飞快流逝。
“错不了。”绑架犯在袖管处抹掉沾在匕首上的血液，在治安官胸口摸出一枚警徽，“头儿，你看上面的编号——”
穿靴的男人嗯了一声，“那就好，处理掉吧。”
一个头发油乱、面相凶狠的男人掂掂手里的棒球棍，竖起来狠狠朝治安官头上砸下……
失去意识前，霍瑟把左手伸到嘴边，咬下了自己的食指……
——
最近几天，布玉檀沉迷于枪械，她在靶场的人缘挺好，和那些训练师傅很合得来，一整天也难见到人影。
吃过早饭，许久未见的商小满敲开了白月棠的房门。
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局促，在白月棠的审视下期期艾艾，他指指自己的后脑勺：“梁裕那事儿是你干的吗？”
白月棠不置可否，“你关心这个干嘛？咱们被人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你。他也找上你了？”小伙子战战兢兢，心虚地望向紧闭房门。
白月棠叉着手臂，歪头看向一脸怂色的练习生，“聊聊吧，你的天授印——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他留下你的其他原因了。”
商小满缩缩脖子，一团云气从他背后弥漫开，云雾之中，一个虎首赤发、鱼尾龙身，顶着犄角的异兽影相在云气中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