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剂给武仁忠送去之后，白月棠决定找维吉尔商量一下调查治安官案件的分工，这样正好推掉下午和梁裕的约会。
自己偷袭的行为当然不算光彩，但他更怕的是魁星落在梁裕手里。和萧处正一样，刀客也是那种立场不明的人，不过暂时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曝露出去这点应该可以肯定。否则在自己完成‘史官’试炼、完成巴力的图谋之前，他怎么也会对自己有个示警的。
他用阴真君法术出奇制胜，但事后想想，这未必不是弄巧成拙。一旦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力量暴露，反而更容易让梁裕这种阅历丰富的人缩小排查范围。
总之，还是先要和巴力确定一些东西，但是几次联络都没有响应——而和白玉京里那位接引使的联系完全被隔绝了。
话说回来，自己之所以那么大方，把【恩利尔之眼】交给武仁忠，不仅仅是‘讨好’这位上司——巴力的备注已经很明确，这支药剂并不适合自己。
白月棠还没把雷瑟遇害的消息转告罗兰，从当时通话的口吻来判断，姐弟俩和这位治安官感情颇深，虽然她强调了疏于联系这一点，但话里的关切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这事关武仁忠，仙人臂事件，武仁忠显然对收货的罗兰起了杀心——不过自己当时把波及面描述的很广，又把罗兰说成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老家伙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现在如果再把女孩搅合进这件事里，那她们姐弟的处境只怕不妙——至于别人通过治安官的这条线调查多远，能否查到她们姐弟，就不是自己能干预的了。
“部长在法医室，您要一起去么？”
接待他的是方予时——说起来他所属的情报部人头最少，不过要是把那些潜伏在各个帮会社团、金融机构、研究室等地的情报员算上，那倒是能超过他们三倍不止。
“法医室？治安官的遗体找到了？”
白月棠对灰区说不上了解，但他知道在那个地形复杂、满是脏乱垃圾山的街区里，想找一具被社团抛掉的尸体是很难的。
前提是，尸身没有被特别处理掉。
“一，一部分——”方予时脸色不太好看，“在黑河湾附近找到了些脏器和头骨，以及腐蚀的警徽，尸体损毁的严重，但稍作比对就能确认身份。”
“那走吧。”
“方小姐～”
“嗯？”
“以往，有作战厅司令亲自过问治安官遇害案的例子么？”
“从来没有。”方予时回答的干脆，“性质恶劣的会由行动部接手调查，很少。”
“这样啊——”白月棠看着接近的电梯层数，若有所思。
女人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了交流下去的想法，不由有些失望。
白月棠假装没看到——制服并不能完全掩盖女人玲珑高挑的身段，他发现技术部大多女同事都有这样的身材，这让白月棠想起在论坛上浏览过某些人体改造的帖子——很多公司会提供私人定制方案，满足客户对身材调整的需求。
而受众大多是联合政府里的高级职员，抛开丰富的知识贮备，据说有的部门对职员的身高和体重有严格限制，但对于搞技术的来说，这种限制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这么一想，自己那边的下属，不论男女，一个个貌似也都有着不错的身材样貌，专业素养也更是没得挑剔——看来想在明珠塔里有一席之地，还真不是那么简单，自己待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儿。
作战厅的法医室并不大，一进去就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上来。
维吉尔正在和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谈话，听到开门声，只是和白月棠简单点头致意。他和这个搞技术的同事很少接触，女人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干练简洁的模样，说话办事也如机器一般简练精干。
谢顶男人正在吃午餐，嘴角还有奶油渍残留——干惯这个行当的人对操作台上的残肢肉体并不避忌，“凶手肢解了雷瑟的尸体，试图用强烈的腐蚀溶剂处理残肢，但看起来没处理干净就抛掉了。”
维吉尔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毕竟警徽这种小物件也在里面——如果要毁尸灭迹，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不是更该谨慎处理么？”
谢顶法医耸耸肩：“我只陈述事实，推理不是我的工作。”他把最后的奶油蛋糕放进嘴里，转身去洗手。
白月棠站在操作台前看了一阵，尸体毁坏的很彻底，下肢也许是没有找到，腐蚀严重的上半身血肉模糊。
他戴上手套抬起残肢的手臂，整只手的表皮组织完全破坏，食指处自第二指节断掉了，从伤口上看像是被钝器切去的。
“这个伤口——”白月棠看到法医洗完手回来，于是向他询问。维吉尔也凑了过来。
“看上去是钝刀之类的东西，但其实是他自己咬掉的。”法医摇摇头，“太惨了——”他托起操作台前头的头颅，“你看，致命伤在这里。”
头颅额顶的骨头碎裂，“这个毁坏程度，应该是凶手反复击打造成的。”
“等等，你说他咬掉了自己的指头？”
“不错，你看这里。”法医拿起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有一截断指和一枚银色指环。
“他胃袋里发现的。”
维吉尔和白月棠对视一眼，前者接过证物袋，看起来确实是雷瑟尸体上缺失的那一截指骨。
“他为什么要在死前咬下自己的指头——”白月棠看着那截断指。
“指纹！”维吉尔眼睛一亮。
白月棠点点头：“也许，不过胃液把指纹溶的差不多了，提取起来很困难。”
维吉尔看了他一眼，眼神怪异：“警备厅在所有职员入职前，都会采集他们的指纹掌纹，包括各种DNA样本。”
白月棠顿时面皮燥热，含糊道：“对对——这应该就是雷瑟治安官想对我们说的。”
维吉尔兴冲冲地招呼方予时：“小予，去调取雷瑟的指纹信息和他名下所有保险箱、银行储存柜、办公室、储物室一切和指纹锁有关的东西。”
方予时应了一声，匆匆跟着去了。
白月棠晃晃证物袋里的那枚银色指环，戒圈内侧刻有一连串细小的数字，和一只奇怪的竖瞳，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您认得这个么？”他把竖瞳那一面转向法医。
法医正在对残肢进行清理，闻言一笑：“天眼俱乐部嘛，前几年在学术圈子里很出名的——早先是一个学者们探讨交流的松散组织，后来被作战厅取缔。这东西我见过几次，前三位数是持有者加入的年份，后几位是加入的次序编号吧。”
“这个俱乐部，也收治安官么？”
“职业倒无所谓了，主要看有什么学术成就。不过也不排除‘天眼’的狂热拥趸在收集这些东西，他们那个时候提出的理念是很受大众追捧的。”
“哦——大哥你给详细说说。”白月棠很感兴趣，不止是追查雷瑟死亡的原因，这也是对金蔷薇过去的了解与发掘。
“嗯——”法医想了想，停下手，“比如说，他们提出过一种猜想，旧世界和新世界的断层年代不在废墟里，而在识海中。哦，还有，药剂带来的基因崩溃并非是我们自身存在缺陷，原始药剂的基因序列本来就不是以我们为蓝本。”
“那他们认为原始序列的蓝本是什么人？”
“嘁，谁知道，兴许是外星人呢——”法医摇摇头，话里满是唏嘘，“不过是一群满脑子空想的人而已。”
白月棠走出法医室，直觉告诉他，天眼俱乐部的这些猜想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在基因药剂上的猜想和他看到【恩利尔之眼】时获取的信息很相似。
不管是天才还是疯子，他们之中一定有一部分人曾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他决定找罗兰一趟，无论如何，基因药剂是一定要入手的。巴力的承诺先不管他，多了解一点对自己没有坏处。
就直接告诉女孩儿雷瑟去世的消息吧，反正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