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事情告一段落。余果儿本来要去看看驻扎在北岸的义军,听说白月棠要离开,也不去了,央着他要一起走。
白月棠想了想,反正翟让也能照顾她,便同意了。女孩的目的,本来就是吸引骁果骑的搜捕,掩护郭谦资助义军的钱物,能顺利进入长白一带。她现在举目无亲,对白月棠十分依恋,不想分开也在情理之中。
白月棠决定还是走水路到东郡,再转陆路去瓦岗。临行时布玉檀的黑狗不见了,白月棠看那条狗最近老的厉害,看上去怕是没多久好活了。布玉檀对找狗的事很执着,他没说什么,也只是陪着寻找。都说狗知道自己快死了,会远离人群,找个隐秘的地方独自死去。
不过找到时那黑狗倒是没死,就是病恹恹的,布玉檀抱着上船,不让人靠近。这倒让白月棠有些诧异,毕竟他很少见她表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余果儿问他不怕再在水上被那道人算计,白月棠只是眯眼微笑,专心练刀。他近来进境很快,余果儿说他已具备踏入四重‘登楼’的条件,将全部十二楼刀法悉数谱写成章给他,嘱咐不可操之过急习练,尤其心法。
那萧处正的三次出手,始终让白月棠心里十分不爽。只是第一次看那家伙的滑头模样,又是个杀不死的,真拿他没什么办法。白月棠讨厌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觉,他只是奇怪杀不死的条件限制,难道自己把他脑袋砍了,他还能长出一个来?
“统子?”他接通接引使,对面懒洋洋的。
“客气点嘛,天官大人。”
“这个萧处正什么来头,这杀不死的限制条件怎么来的?”
对面停了停:“这时古代天官,和某些有地仙资质之人的契约。后代天官们可以重创其后裔,却不能造成根本上的伤害。”
“如果,我说如果我把他大卸八块呢。”
“真暴力,我喜欢。”对方又是这种揶揄的口吻,“这么说吧,所有对肉体精神造成的杀伤伤害,都会被大幅削弱。伤害越高,削弱就越大,你要砍他脑袋,最多只会擦破点皮而已。但是下泻药这种程度,就不会。同样的,天官们对他们这类人的直接和间接伤害,都会拥有超过界限的减伤。不过……”
白月棠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可以找帮手,反过来我也一样……”
“就是这样。”
橘红的日轮从天边降下时,楼船已行至东郡境内。白月棠让水族船工自行回雷泽,自己和布玉檀、余果儿上岸买了三只驴子做脚力,此处距瓦岗也只有三四日路程,倒也不急着赶了。
一路听闻翟让也吃了几次败仗,最近只据险而守,不敢再轻易和张须陀接战。
天色也晚了下来,野路密林幽影重重。三人在一处没落小庙暂歇,那庙门檐角也塌了半边,想来是荒年乱世,无人修缮,废弃的久了。
庙院里杂草丛生,墙角的榆树上栖息着十几只乌鸦。香殿上神像破烂,大半副身躯毁去。
布玉檀的老黑狗眼看奄奄一息,她萎缩在墙角抱着狗子,没什么兴致张罗。白月棠就带着余果儿把殿内打扫了,铺了厚厚干草,以便晚上休憩。
一大一小两人捡来干柴,又去井上取了水,把破旧的瓦罐洗刷干净,在院里生火煮了些稀饭。
女孩忙的满头大汗,看起来精神很好,大抵想到是以后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除了需要体力的活,大部分都抢着做。白月棠教她怎么生火,煮饭放多少水,在野外宿时要在意些什么。女孩听的很认真,吃过饭就这燃着的火光,又去读她那本天书。
白月棠看着火光下红彤彤的小脸,轻声问道:“果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跟着翟让么?”
女孩抬头想想,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但一定不会在瓦岗常住。等再大些,我就去寻找些伙伴,像汉时张道陵那样,开宗立派,用天书上的法门救济世人。”
她晃晃手里的天书,玉简相撞,发出脆生生的声音。
“总之绝对不会是谢道长预言的那样……”
女孩说到这里,脸上略过一丝阴霾。
被白月棠敏锐地捕捉到了,笑着问她:“怎么了?”
余果儿合上书简,脸色无悲无喜:“阿兄,其实在韩爷爷死的时候,我有过一些可怕的念头……”
“不过,现在那些念头都被我赶跑了。”
白月棠‘唔’了一声,没去追问,反而笑着说道:“也许你现在就可以封我做个长老或者护法什么的,将来你的徒子徒孙见到我,那一定很有面子。”
女孩腼腆一笑:“我还没想好呢,阿兄别取笑我。”
白月棠不无怂恿,“别啊,你得想个门派好名字。将来你粉拳揍正一,玉脚踏少林,做了天下第一,可别忘记提携提携我。”
余果儿被他忽悠的有些神往,“真有那个时候,我一定封阿兄做我的大护法。”
布玉檀躺在干草里睡的憨实,她的黑狗伏在身边,嘴两边的皮耷拉着,双目无神。
余果儿凑过来小声说道:“阿兄,我看那只狗有些不对劲。”
白月棠嗯了一声,没接话。
女孩没看出他有心事,自顾自的说:“你们从濮阳出来时,它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动物也有气,它的气和之前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女孩想了想,“就是咱们和谢道长重逢前后的事。”
白月棠有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这时突然想到,“果儿,你还记得你在那时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余果儿呆了呆:“阿兄你傻了,昏迷怎么能记得事?”
白月棠龇牙一笑:“我看啊,你早晚能想起来。不是吓唬你,我见过另外一个你呢。”
余果儿小脸慢慢变白,白月棠看到她嘴角抽动,怕是吓着孩子了,连忙笑道:“我逗你呢,看你那样子,好了好了,安心睡觉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