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忧虑地说道:“从这些日子来的一言一行看,陛下怎么老喜欢与太师孔光发牢骚啊!怎么老喜欢听命于孔光!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之前本官是因女儿选妃一事,对他忍气吞声,现在陛下若总是这样下去,孤恐怕不得不要除掉孔光了!”
甄丰劝道:“太傅!太师孔光可是四朝元老啊!况且还是孔子的嫡系子孙,若杀了他,可是会令天下的儒生都心寒的啊!”
王莽气恼着:“难道他顶着一个牌位,孤就要忍气吞声吗?眼睁睁地看着他挑唆陛下为所欲为吗?”
王莽心说:孔光啊,我一直待你不薄,给你加太傅、太师头衔!你的女婿甄邯,我亦委以重任,你却这样对付老夫,实在太讲过不去了!这些皇亲国戚都是这样,靠着祖宗留下的基业,尽情享受也就罢了,还吃里扒外,阳奉阴违。孤早晚要除掉这些人!
太师孔光府邸,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就是京师灵觉道馆馆主是青玄子刘守。青玄子刘守乃著名方士,此人先效命于王莽,后来王莽事败,他又转投刘秀,在建武时期,也受到重用,不愧是见风使舵的传奇。
青玄子说道:“太师!王莽已经对你有所猜忌了!你可要小心啊!”
孔光点了点头,道:“猜忌?小心?什么意思?”
青玄子道:“千真万确!王莽已对你很不满了!你与陛下走的太近了,出了不少反对他的主意,这引起了王莽的深深忧虑!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大师的意思是王莽要除了本官!”孔光疑惑地问道。
“所谓成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度过人生!”青玄子点了点头。
孔仁思忖良久,拱手道:“感谢道长指点!你觉得孔仁这人怎么样!”
青玄子又道:“性情刚毅,缺乏变通,关键是缺乏俯瞰苍生的才气!只能为客卿,不可当才子!”
“那王闳这人怎么样?”
“他生性聪明,胸有谋略,有节操风骨,是王家的异类!当年力拒孝哀皇帝禅让董贤正是此人!况且孝哀皇帝驾崩后,他逼董贤交出印玺,有功于王氏夺权,王莽虽有忌惮,却不敢动他!王闳的师父乃平当之子平晏,平晏‘明经’出身,主掌机要事务,太师退下来后,定是此人接任。”青玄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此人无法总揽全局,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不堪麒麟才子!”
“那李守此人如何?”孔光继续问道。
“此人善于谶纬之术,只是一辅佐之才!”青玄子道,“不是有谶云‘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吗?”
“隗季猛能当否?(注:季猛乃隗嚣的字)”孔光又问。
“此人虽然胸有韬略,城府极深,但优柔寡断,遇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搏命!不堪麒麟才子!”青玄子道。
“道长!管中窥豹,入木三分,未雨绸缪!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孔光拱了拱手,“老夫佩服!”
太师孔光送走青玄子后,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关上卧房的门窗,从里面反锁起来。在黑暗里静静坐了好一会儿,他走到书架前,轻轻搬走下首的一个花瓶,花瓶底下有一个凹槽,他用力扳了一下,书架毫无声息地向旁边滑开来,出现了仅能容一人进入的通道。孔光走了进去,手中火折燃起,此乃一个小密室。里面有一张案几,他用火折引燃油灯,拿起案几下面的一个木匣子。掀开盖子。里面放着十枚圆形的铜质令牌。孔光拿起一枚,在手里婆娑。那是枚做工精细的令牌,在一片宽阔的湖边,卧着一只赤色麒麟。逼仄的密室里,传来一声叹息:“是该换新主子了!”
元始五年(5年)三月,太傅选调全国通晓逸经、古籍、天文、厉算、天文、音乐、医药等专家数千人来长安讲学。
四月末,太师孔光又一次犯病,于是上书乞骸骨,王莽虽恼他给汉帝出主意,但考虑到其年迈体弱及天下士子心中分量,与公卿商议禀报太后,下诏令太师不用上朝,每十天赐一餐,又赐灵寿杖,平时休养在家,其属官仍处理公务。
孔光病休的日子,王莽凡事与大司空甄丰商议,有时忙起来,或是半夜召甄丰进宫,或是甄丰半夜找他去,以致于流传出“夜半客,甄长伯”的俗语。王莽郑重说:“长伯,如今已经有了东海、南海、北海郡,天地之中,泱泱大汉岂能独独缺少西海郡?”大司空甄丰极力赞同:“卑禾羌弱小软弱,令其献出土地内属于朝,无需多费一兵一卒,只需赐予金帛丝绢,就可开疆拓土,设置西海郡,何乐而不为呢?”王莽允诺,即派中郎将平宪赴之。为制造舆论;又遣“风俗使者”太仆王恽、司直陈崇八人巡视全国,考察风俗。
五月庚寅日,冠带齐整的百官齐集未央宫前殿,太皇太后亲自向安汉公加九锡。九锡是这样一些东西:一锡——衣服(围裙、礼帽、礼服、佩刀、朝靴)、二锡——车马(骏马四匹、绣龙大旗一面、皮帽一顶、下衣一件、军车一辆)、三锡——弓矢(红色弓一张、黑色弓一张、箭若干)、三锡——斧钺(红色大斧置于左侧、铜置大斧置于右侧、铠甲一套、头盔一顶)、五锡——用于祭祀的两铜壶香酒、两只玉石酒器、六锡——命珪(两枚青王朝竹字头下面一个匆)、七锡——朱户(红色大门)、八锡——纳陛(一种特权)、九锡——虎贲(三百虎贲勇士)。
还比照周公故事,为王莽设置了宗官、祝官、卜官、史官、家令、家丞。在王莽居住的原楚王驻京官邸改建的新宅里,大院四周民房全都拆迁,号“通周卫”。至此,王莽开始了脱离群众的官僚生活。司直陈崇奉承道:“安汉公去郊外祭祀祖宗,出城门、城门校尉应当派遣骑士跟随,入内有虎贲保护,这是为了彰显国家的威望!”
真正的史笔,不是史官手中的笔,而是人心!
同年夏,王莽在群臣进谏下,被太皇太后加官为“宰衡”,早朝会议,并立皇上左侧,代批奏章。其母封功显君,儿子王安封褒新侯、王临封赏都侯。王家一门地位已经超过了刘家的诸侯王了。一时之间,群臣都唯王莽马首是瞻。
(注:太保王舜及吏民八千余人又联名上奏:依照陈崇所奏加赏王莽。原来陈崇当年所奏,请太皇太后效法周成王封周公故事,增大王莽之国,厚赏王莽之子。太后命有司议奏此事。有司奉命,议采伊尹、周公二人称号,请求给王莽加“宰衡”的尊号,古代圣贤伊尹的官职是阿衡、周公是太宰,两个称号连到一起加到王莽头上!在王莽连番推辞之后,终于通过。王莽拜受封赏后,又想起尚未刻有印信,未免有名无实。于是上书太后:说宰衡一职,若无印信,名不符实,而且自己无兼任数职之才,不能兼任太傅大司马各职,请太后颁发宰衡之印后,自己将太傅、大司马之印交还。太皇太后下诏允许。)
八月初二,朝廷工作也火热朝天地进行着,王莽令羲和刘歆、防乡侯平晏监督建造布政宣教的明堂辟雍、观测天文之灵台、扩充太学学舍万间,又为博士筑三十区,其东建常满仓,仓北建会市,其东为太学官寺,置令丞吏,诘奸究,理辞讼。太学中,又增设《乐经》,六经三十博士,主事、高弟、侍讲各二十四人,博士弟子从三千人扩充至一万余人,学士同舍,行无远近,都随檐,雨不涂足,暑不暴首,尽显广弘儒家,大庇天下寒士之意。公卿大夫、天下儒生士人,狂热拥护王莽兴儒学的创举。
御史台西院大房。“内侍金汤这个人,最近干的怎么样?”中丞孔仁问道。
“没什么问题。我在四个宫门外都安排了人手,把每日记录的名单与金汤提供的名单对比下来,发现基本一致。”窦友道,“可惜宫中侍卫不能安插人手,否则就可以不用内侍金汤了。真不明白,为啥宰衡不将他们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孔仁道:“现如今,军、政、财全部掌握在宰衡手里,皇帝已经翻不起大浪了,况且那些些忠于皇帝的大臣还没死绝呢!”
汉帝生母卫姬一家一年前因“吕宽案”被定为同党,屠刀举起,人头落地。卫姬全族被王莽灭门,只留卫姬、卫宝之女卫良二人,亦被废为庶人,卫姬于今年夏逝世,卫良远在合浦流放。此时汉帝听闻母亲卫姬死讯,大为悲恸,又知孔光致仕未果,在家养病无法来朝,于是更加信任中常侍王闳。王闳原为长信太仆,侍奉太皇太后,后来被调任为中常侍。
恰中常侍(秦代所置,前汉为加官之号,所加或列侯、将军等,中常侍得入禁中)王闳向汉帝推荐上党屯留人鲍永乃有为之士。鲍永,字君长,乃原司隶校尉鲍宣之子,现在居住在上党长子县,担任上党郡功曹。其父鲍子都忠直敢谏,却因得罪孔光被下狱,因数千太学生为其鸣冤才得免死罪,放逐到上党长子定居,因不肯依附于安汉公王莽,与大司空何武一起被下狱,自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