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色太晚,他们决定在谷内休整。
一座座篝火被架起,简单的营帐被搭建起来。
爱丽丝将受伤的卫兵们都治愈好之后,摊手在白大褂上面擦了擦,有些纠结地望向营地中央最大的那个篝火。
她心里有强烈的欲望在让她过去,因为龙女阿斯特莉德就在那边,先前简单地观察过龙鳞之后,她对龙女的身体构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可是阿斯特莉德手里面抱着的鲱鱼桶让她的身体又生生地止住脚步,一步也不愿意迈过去。
鲱鱼桶里那个可怕的味道,即使她站得如此之远,也在顺着空气蔓延过来,疯狂地向她的嗅觉发起冲击,这让她实在难以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反人类的食物,而同样身为人类的霍姆斯殿下,又为什么能够靠那么近而不受影响,甚至看起来游刃有余地在和那个龙女谈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最终,还是身体战胜了内心,在脚后跟抬起又落下的第一百零一次,她叹了口气,抱着她的显微镜和收集到的龙鳞,重新寻找到一个距离较远的通风草地,坐下来继续研究龙鳞了。
“先把这些研究清楚,晚点再去找她。”她这么想着。
另一边的篝火,霍姆斯其实也被熏得够呛,但是前世毕竟是有经验的,所以倒也勉强能够忍受。
他坐在罗斯希尔身边,一边通过罗斯希尔身上的气息来抵消空气中鲱鱼对自己神经的干扰,一边看着篝火对面的阿斯特莉德狼吞虎咽地吃着鲱鱼,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在对他们放下戒心之后,几乎是变了一个人。
之前喊打喊杀的时候,她宛如杀神在世,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像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生吞他的骨。
但是现在她一手抱着黑色的龙蛋,一手抱着盛装鲱鱼的橡木桶,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跟一个普通的邻家妹妹也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她在看他的目光时,霍姆斯能够察觉出她这种变化,甚至里面蕴藏着某种有意无意的躲闪,像是在逃避和纠结着什么。
终于,在将最后一条鲱鱼塞进嘴巴之后,阿斯特莉德开口了。
“我,”她糯糯了一声,“我上一次吃到鲱鱼,是在很小的时候。”
她的声音很低,如同耳语,“那时候,母亲还在,她带我一起飞过东海,带我抢那些渔民手里的鲱鱼吃。”
霍姆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阿斯特莉德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霍姆,“所以我想说的是,这是,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主人!”
声音震耳,如同恶龙在夜晚的山间咆哮,远处山头正对着月亮嗷呜的狼嚎都被震得沉寂下去,不敢发声。
霍姆斯呆滞了好一会儿。
周围的卫兵们窃窃私语,直到身边的罗斯希尔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
“不愧是殿下呢。”
带有些微温润水汽的话语飘进他的耳朵。
霍姆斯诧异地扭头看向罗斯希尔,罗斯希尔用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与他对视,“每一次发生战斗之后,殿下总能俘获一个,”她停顿了一下,“或者好几个女孩子的忠心。”
霍姆斯脸上有些疑惑。
“你在吃醋吗?罗斯希尔。”
罗斯希尔的眼睫眨了眨,“不,我没有吃醋,殿下。”
霍姆斯才发现,她的眼睛睫毛好长,眨动的时候几乎要触及到他的眼睛。
“我在为您感到高兴,殿下。”
她说。
霍姆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是你的脸上没有开心的样子。”
罗斯希尔站起身来。
“抱歉,殿下,我去取些葡萄酒。”
她说着便径直走开了。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
啊,是鲱鱼的气味。
霍姆斯望向对面的阿斯特莉德。
阿斯特莉德仍旧抱着那只鲱鱼桶,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在望着他。
“……主人?”
霍姆斯咳嗽一声,注意到周围的卫兵们都在探头探脑地朝他这边张望,连忙对她道:
“下次喊的时候,可以小声一点。”
阿斯特莉德点点头,她似乎也觉得喊主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喊出第一口之后,就仿佛轻松了许多,再喊就变得顺畅起来。
“主人,我可以再来一桶吗?”
她把手里的鲱鱼桶倾斜给霍姆斯看,原本满满的一桶鲱鱼,现在已经空了。
“这么快?”
霍姆斯惊奇地望向阿斯特莉德的小腹,由于她只用两块破兽皮遮住关键部位的原因,所以霍姆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腹部还是平平的,没有任何鼓起来的迹象。
那么一大桶鲱鱼,吃下去都放哪儿了?
暂时无暇去细思这个事情,霍姆斯又让卫兵搬来一桶新的鲱鱼,一边将其打开,一边随口聊天似地问道:
“阿斯特莉德,你刚刚说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去东海,具体是什么时候,300年前吗?”
“不是。”
阿斯特莉德接过霍姆斯给的鲱鱼桶,迫不及待地又抓出一条塞进嘴里,“那是,咕,那是10年前,又或者是100年前,我记不太清了,反正不是300年前,啊这条好肥,你要来一条吗?”
霍姆斯拒绝了她的好意,并暗自皱了皱眉。
10年前或者100年前?
误差这么大?而且按照学者的记述,巨龙应当在300年前的“血龙狂舞”时期就已经全部灭绝了才对,她们是怎么逃脱下来的?
“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霍姆斯又问,“比如300年前发生的事?”
“300年前啊……”
阿斯特莉德点了点头,追忆似地咬着鱼,“那时候我刚出生不久……”
随着她的缓缓讲述,霍姆斯也逐渐理清了一些事。
首先,是阿斯特莉德的母亲,游戏中并没有具体提及过,他只知道那是一头母龙。
但是从阿斯特莉德的说法来看,这头母龙实际的死亡时间并非学者们记录的那样全都死于300年前,它死的时间要更晚一点,或者更准确来说,它实际上是失踪了。
长期栖居于火山岩洞中,阿斯特莉德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对时间的流逝没有太大概念,只知道在300年前的“血龙狂舞”战争发生过后好一段时间,她和她的母亲都躲在这处火山内,甚至后来母亲还为她诞下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