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姆斯无比确信,在刚刚的视野中,他没有看到任何柱子后面的事物,这根粗大的柱子不仅挡住了女仆小姐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是他又的的确确“发现”了走在柱子后面的女仆,并提前做出规避动作。
——虽然这并没有能够阻止女仆手里的衣物篮子滑落。
但是这太奇怪了,他是怎么“看到”柱子后面的女仆的?霍姆斯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而这一切落在女仆的眼里,就像是霍姆斯殿下在生气一样,因为过于愤怒而强忍住怒意地闭上眼睛,女仆小姐这么想着,心中也越发惊惧,忙不迭地把头撞在地上,慌乱地请求原谅。
耳边传来“咚咚”的响声,霍姆斯眉头皱了皱,他因为闭上眼睛而看不到眼前的景象——本该如此才对,可是当他闭上眼睛之后,漆黑的世界中忽然延展出一根根的淡蓝色线条。
这些线条萦绕着淡淡蓝光,它们汇聚交织,在他面前展开,逐渐勾勒出一幅立体图像,如同简单素描那样的立体图像,以他本身为中心,周围半径五米以内的世界呈现在他面前。
柱子、地板、花坛、杂草,甚至包括面前的女仆,每一样事物都被蓝色的线条代替,在一片黑暗中,线条代替了他们的模样,但却更清晰,每个细节都逃不过霍姆斯的眼睛,他看到女仆在他面前呯呯地拿头撞地,她的女仆裙子下沿有暗淡的痕迹,霍姆斯猜测那是湿润的水渍。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你先起来。”在霍姆斯的注视中,女仆惊恐地慢慢站起,霍姆斯注意到她的裙摆下沿的确是湿润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霍姆斯露出一个自认温和的微笑,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递到她手中,“是我吓到你了。”
女仆愣愣接过衣服,直到霍姆斯转身走远,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唰一下变红,把脸埋在手中的衣服里。
“霍姆斯……殿下。”
少女的轻声呢喃消散在空气中,霍姆斯走在长廊里,不禁开始思索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身体的确产生了变化。
首先是五感上的提升,无论是视力,还是听力,亦或是嗅觉,都在向着更敏锐的方向提升,如果说这点实际感受起来不是太明显的话,那么当他闭上眼睛时所获得的特殊视角,那个半径五米的蓝色世界,就实在很难让人忽视了。
而这些,都是在黑色龙蛋替他清除了一部分身上的黑线之后所产生的变化。
霍姆斯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些诡异的黑线所限制的,正是他闭眼后所能看到的那个视野,他不禁心想,假如他身上的黑线被全部清除,那么他是不是就能看得更远?
思绪随着他前脚踏入大厅的时候被收回来,他看到等候在这里的塞尔焦子爵,相比于上次,塞尔焦子爵这次看起来要更加紧张,霍姆斯能够看到他额头上细微冒出的冷汗。
“殿,殿下,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的时间……”
“我的确很忙。”霍姆斯打断他的废话,在王座上坐下之后,便毫不客气地道,“说出你的来意。”
塞尔焦似乎被噎了一下,他站在下方,感觉这次的霍姆斯殿下比起上次看起来要更强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霍姆斯殿下身上似乎多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威严,不是那种强行借由外物和表情所展现出来的,而是由内向往散发出来的,来自上位者的威严。
“我们收到了殿下您派人送来的人头。”塞尔焦子爵躬身道,“对此,我和我的部下们都对殿下表示感谢,感谢您将那个邪恶的无面者绳之以法,他困扰了我们好几天的时间,我们想献上更多的特制咸鱼和盐,以微微表达这微不足道的谢意。”
霍姆斯没有说话,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但是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有时候沉默比说话更有用,比如现在。
果然,在他略带压力的注视下,塞尔焦子爵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盛,沉默让他一时猜不透霍姆斯心中的想法,那些在他来的路上所提前打好的腹稿也随之而变得通通作废,随着时间流逝,他忽然想起手下曾经告诉他的,霍姆斯殿下在横断山脉中征服了巨龙。
他虽未亲眼见到,但无面者的脑袋不会说谎,那上面的烧焦痕迹的确不是普通火焰所能造成,而巨龙尚且无法用简单的阴谋诡计去对付,更何况是能够与巨龙比肩,甚至将其战胜之后还毫发无伤的男人?
他忽然失去了与之讨价还价的勇气。
“抱,抱歉,殿下,我们还想问,问问,殿下您上次说的话是否还作数?”
霍姆斯坐在王座上,保持着坐姿不变,只抬了抬眼。
“哪一句?”
他故意把语气放得轻飘飘的,就像是真的想不起来,又或者是完全不在意一样,而塞尔焦子爵听到之后,顿时便急了。
“就是,‘愿不愿意臣服’的那一句。”塞尔焦急急忙忙地道,“殿下,我们愿意,我,整个坠水镇,都愿意为您献上忠诚,成为您最忠实的剑与盾!”
他用右拳锤击在左胸上,锤得呯呯作响,接着他像是害怕霍姆斯会不同意一样,抢先一步右屈膝半跪,以倔强无比的眼神宣誓:
“殿下,以黄金树之名起誓,我请求为您服务,我请求成为您手中的利剑,守护您的坚盾,始终保护您和您的王国,不惜付出一切,捍卫您的权力和尊严!”
铿锵的话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倘若不是因为强迫,霍姆斯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发自内心地在表示效忠,不过转念一想,被强迫的内心又何尝不是真正的内心?
他现在只有一座边陲城,以及手下八百的士兵,不管塞尔焦子爵是真心也好,强迫也罢,只要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强势,对方都无法再叛变,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除了边陲城之外,又多了一座城池。
这是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