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人手中的火把将河岸照亮,冥琛看着河水中倒映出的乌桓骑士步步逼近,自知无法逃脱,回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走向来人。
冥琛的面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狰狞。
“狗娘养的!”
冥琛怒吼着抡起拳头,却被来人一脚踹倒在地,连续翻滚几下,跌入河水浅谈。
另一边,刚刚收获一场胜仗的刘坚,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到慌乱逃窜而来的冥琛部下。
“乌桓骑兵来了,快跑,快回城!”
“伯珍呢?伯珍在哪?”
刘坚抓住一人急切问道。
那人面露羞愧之色答道:“军侯他受伤了,走不动......”
刘坚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一巴掌扇倒那小兵。
“抛弃主将,论罪当斩!”
于谦拉住怒火中烧的刘坚,劝道:“敌人已经逼近,先回城吧!”
“不行!”刘坚狂吼着,“伯珍还未归来,我如何能退!”
于谦面露不忍,“伯珍回不来了啊!”
嗖!
一支箭矢落在刘坚十步开外位置,这才让发狂的刘坚冷静下来。
“走吧!司马!”
于谦不管不顾,拽着刘坚就往浮桥上走。
“伯珍啊......”
刘坚眼含泪水,向下落城退去。
乌桓人穷追不舍,一路连砍带射,二百多泰山精锐或是在水中中箭,或是被留在了对岸。
于谦本想拆除浮桥,可根本来不及。
乌桓骑兵就在他们身后紧咬不放。
叮!
一支箭矢正射在于谦盾牌之上,箭矢的力量相当之大,射穿于谦手中木盾后竟然去势不减,再加上此盾先前受损严重,防御力大打折扣,箭矢又猛然前冲,直到扎进于谦大臂才停了下来。
方才那支箭矢可是铁头的,威力自然不小。
于谦吃痛,闷哼一声,手上盾牌却没有落下分毫,死死护住箭矢落下角度,掩护刘坚退走。
陆续又落下数支箭矢,全部被格挡下来。
刘坚听得身后铁蹄阵阵,这才知道害怕。
于谦非常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率队拦在浮桥口,此时懊悔,为时已晚。
“司马!您快退回城去,属下带人在此阻拦!”
“不可!”
刘坚再怎么头脑不清醒,也能明白在这空旷平地之上,于谦无险可守,面对骑兵就是送死!
于谦不打算与刘坚分说,命人将刘坚架起,后与自己身旁的几十士卒停下脚步,回身列阵。
“儿郎们!准备杀敌喽!”
于谦于阵前鼓舞着士卒们所剩无几的士气。
此时敢于留下的,都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卒,他们敲打着手中兵器,口中发出赫赫雷音,眼中闪烁着蔑视死亡的光芒。
乌桓人减速了,他们停在于谦阵前。
一名队率模样之人,向属下嘱咐了两句,分出一支骑兵绕开于谦阵型,继续追击。
于谦见状,松了一口。
能让敌军分兵也是好事儿。
可随后陆续赶到的数百乌桓骑士,再次将绝望烙印在于谦等人心中。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冲啊!”
于谦不等对面骑兵摆开冲锋阵势,率先发动攻击。
只可惜,骑兵的机动性终归不是步兵可比拟。
在这片原野上,于谦等人就如待宰的羔羊,乌桓人则是在思考如何处置食材的厨子。
乌桓骑兵向两侧散开,将于谦他们团团围住,连环攒射。
不出片刻,数十勇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身上插满箭矢的于谦单膝跪地,一手杵地,一手支着钢刀。
他每喘一口气,地上便会出现一大滩血迹。
大口呼出的哈气模糊了他的双眼,寒风吹拂过他披散的发丝。
嗒嗒,嗒嗒。
于谦见到一只战马横在自己身前。
他勉力抬头看去,迎接他的却是比冬日皎月还要凄冷的寒芒。
于谦等人的头颅全部被割下,挂在乌桓人战马项下。
他们在下落城游行一圈,发出耀武扬威的呼哨声,不时扔进城中几颗人头。
刘坚残部仅有不到四百人返回城中,其余之人全数被俘或是阵亡。
好在乌桓人没有攻城武器,龟缩不出可保性命无虞。
率兵出城接应的于行得知父亲殿后,生死不明后,悲痛欲绝。
于禁扶着跪倒在地的兄长痛哭不止,却也无可奈何。
为将者,当心存死志,于谦为保刘坚安全,毅然选择舍命断后,其志可叹。
刘坚怔怔地看着于谦的两个儿子,又想起冥琛可能也已战死,心中大悲之下,竟然晕倒在地。
下落城内鸡飞狗跳,刘炳大营内却是一片祥和。
发起二次冲锋的乌桓人在留下数百尸首后,终于听到了准许撤退的号令。
此时已经子时过半,长途奔袭的乌桓人,一刻不歇地投入拔营作战之中,其身体之疲惫可想而知。
叱奴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故而鸣金收兵,暂且作罢。
他早知刘炳大营不易攻取,遂打定主意,围点打援。
他故意在西北面的浮桥设下破绽,静待下落方向守军上钩。
另派一部人马埋伏在浮桥口东南山中,听到动静立刻出击。
刘坚贸然发动突袭,正中叱奴下怀。
先胜而后大败,兵力损失过半,至此再无出城迎敌可能。
叱奴也可专心于拔出汉军在治水南岸的大营。
天还未亮,于行不听劝阻,坐吊篮从城头而下,外出搜寻父亲尸体。
一路小心潜行,终于在下落县西南五里找到了堆叠在一起的泰山军尸首。
于谦依然保持着半跪姿势,身子已经被冻得邦邦硬。
即便已经被暗红所浸染,于行仍一眼就认出了父亲的装束。
泪如泉涌,他吃力将父亲遗体抱起,勉强扛在肩上,全速往县城奔逃。
黎明时分,刘炳大营外号角声震,乌桓人又有动作了。
刘炳、刘顺走上高台,眺望西方,只见一辆板车上立了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不成人形的一个......人。
“那是......?”
刘炳疑惑道。
刘顺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向下落方向看去。
“难不成......?不,不可能!”
“顺儿,你意思是下落......”
“绝不可能!”
刘顺断言道。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