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郎君的来信?”
“嗯,你看看吧,昨夜刚到的。”
“校尉怎地这会儿才给我看?”
夏育有些无奈道:“本不想给你看,但见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啧啧,你且看看吧。”
尹端愁眉苦脸地接过刘顺的信,刚读了几行字便惊喜中带着难以置信。
“击溃了叱奴的一万多乌桓骑兵?”
尹端的语气中只带有些许的意外。
夏育往后仰道:“不过是些乌桓杂骑,打不得逆风仗。夜袭一旦得手,溃败不过情理之中。你继续往下看吧。”
尹端和夏育都与乌桓人打过交道,对内附的这群反复无常之辈有所了解。
难楼带来的才是真正的精锐,刘顺所击溃的最多算是“预备役”。
尹端读到叱奴被活捉时,两眼精光大作,喜笑颜开道:“哈哈哈!真是活该!”
“哼哼。”夏育难得表情严肃起来,“正如少郎君心中所述,有了叱奴这个质子,我等便可暗中策反难楼。”
夏育这会儿正在与难楼演戏,彼此之间有什么小心思都清楚得紧,不过是看破不说破。
难楼反了夏育知道,但仍然给他们粮草。只不过,每次供给的份额逐渐减少。
他要让难楼难以判明局势,始终处于猜测之中——叱奴到底有没有成功断粮,为什么汉军还能提供粮草?
当然,夏育没断掉粮草供给,难楼这边无甚好急。他完全可以等到叱奴截断粮草,夏育再送不出粮草时,与鲜卑人发动猛攻。
又或者,鲜卑人送来另外两路汉军主帅人头后再行发动攻击不迟,反正乌桓人暂时饿不着肚子。
“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布置?”
尹端问道。
“下次运粮时,派个人跟过去,就说叱奴已经被俘,让难楼自己看着办。”
尹端轻咳一声,“这......空口无凭,怕是行不通。难楼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夏育走到正位旁堆叠毯子的位置,一把掫开毛毯,露出一个箱子。
“这是?”
尹端伸着脖子,满是好奇。
夏育将箱子打开,里面散发出一股恶臭。
尹端定睛看去,赫然是一颗人头和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
“少郎君终归是年轻了些。这会儿派出信使往来,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他怎知没有乌桓人于半路截击?”
适前来送信的信使全都被夏育留了下来,因为他近几日损失了不少斥候,任何可用之人他都不会放过。
再者,只要鲜卑人没有动作,他也无甚好告知刘顺的,更没有告知刘顺的必要。
他只要得知已经捉住乌桓大人难楼儿子,可以暗中策反难楼,在关键时刻痛击鲜卑即可。
夏育又不是三岁孩童,如何策划战局他可不比刘顺差。
身后粮道不断,大不了就在这窄口与鲜卑人拼个你死我活,能守多久守多久。
守不住也怪不得他夏育,逃回腹地虽免不了落罪,但朝中有人,他根本不惧。
尹端没有理会夏育对刘顺的点评,“这是谁的人头?”
“据说是叱奴亲卫长的,那把刀是叱奴的腰刀。有这两个物件,也不怕难楼不信!”
尹端看着嘴角逐渐上扬的夏育,同样露出奸笑。
夏育太了解这些被高度汉化的异族了,也许鲜卑人还能保持“择强为主”的传统,但乌桓人早就深受汉传统影响,改成“世袭制”。
叱奴是难楼膝下独苗,他要是能舍得已经长大成人的叱奴被剁成肉泥,那无非就是血战一场。
更何况,夏育手中的牌可不止叱奴这么一张。
他知道难楼打算截断汉军粮草,占据下落谷口,逼迫汉军向西逃,进而救出手下各统领在城中质子后大举南侵。
可现如今,难楼下属诸位统领的质子仍在宁城中获救无望,即便难楼心狠决意与汉人翻脸,他手下之人也不会干。
夏育相信,真到撕破脸的阶段,会有人给难楼一个体面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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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与程昱的部队在抵达沮阳后各奔东西。
沮授要沿着歠仇水东岸一路北上,穿过下落防守的谷口。
程昱的部队要在治水南岸向西行军,先去刘炳营地见一下直属上司。
这一路走来,虽然仅有短短几日时间,但沮授与程昱却成为了忘年交。
程昱比沮授年长近二十岁(十九),沮授以师事之,毫无世家大族的架子,这让程昱很是感动。
二人每日交流军事,沮授获益匪浅,对程昱更加佩服。
临别之时,沮授下马走到程昱身边拱手道:“授只恨未能与程公尽欢言!”
程昱握住沮授双手,“男儿当心存宏志,公允怀不世之才,此行乃是建功立业之机,何谷作此哀婉戚戚状?”
沮授倒退一步,躬身拜道:“授愧不敢当!刘校尉之子远胜授十倍有余!”
“哦?”程昱捻须挑眉,“当日朱将军也曾言,此子有非凡之姿,旷世之才。连日来,公允对其又大加赞赏,某还真要去见识一番,到底是何等神童,能得诸位大才同赏赐!”
沮授见程昱有傲然之色,只是微微一笑。
随后,二人分别上马,各自率兵而去。
程昱这边不急不忙,用了足足一日半的时间才转过山峰行进到二水交汇之处。
让程昱大为震惊的是,不远处正候着一队人马。
当先一人面目清秀,眉若墨染,俊美之余却不乏勇猛刚毅之色,乌黑的秀发,束成一个高高的发髻,身姿挺拔,端坐于马背之上,目视之下,当有七尺过半身量,一身紫色劲装锦袍,风华无双,当真是天人之表,龙凤之姿。
再看其两侧之人,各个英武非凡,胯下坐骑更是神骏,昂首挺立,整齐划一。
隔着老远,当先那人翻身下马,向程昱方向拱手道:“吾乃刘校尉之子刘顺,特在此地恭候程、李二位军侯到来!”
刘顺早就收到陈龟传讯,得知程昱、李乾将率军北上,故而早早出营往东三十里等候。
程昱有生之年还从未受过如此礼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