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明月高悬，山林之间一片苍蓝。
肖炎和林青竹抱着胳膊微微发抖，在挂着灯笼的树边不断徘徊。
他俩没想到，入夜之后山里的阴气会这么重，重到阴寒之息渗透入体，就算是武者也不能一直这么硬泡着，身上真的是越来越冷。
可他们又在放哨，没办法在这里点个篝火喝点小酒，撒点香料盐巴吃个烤肉什么的。
只有阳犀玄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撑着腮帮子看两人左右互相转圈圈。
终于，肖炎忍无可忍，抱着胳膊媚笑开口：
“那个，阳大哥，这、这有点不对劲吧……他们是不是去得有点太久了啊？”
阳犀玄眉毛一横，不咸不淡地答道：“这洞窟本来是作为通行栈道挖出来的，按理来说走到山的另一边也不用这么久，我之前都说了要不先歇一歇，他们自己不听劝的嘛。”
肖炎被冷得受不了，厚着脸皮说道：“我估计他们肯定出事了，只是碍于颜面没有打出求救的霹雳弹，要不我们还是进去救人吧？”
阳犀玄微微摇头：“要是他们出了事，被妖魔严刑逼供出了我们可怎么办？”
“你们去不去随便，我要等到黎明时分，妖魔打瞌睡的时候再去。”
遭到果断干脆的拒绝，肖炎也有些尴尬，只好再问：“那咱，要不点个火儿？”
阳犀玄斜了他一眼：“你是来踏青烧烤的吗？等不及给妖魔放信号是吧？”
“大晚上的这深山里一片寂静，就你小子想搞点热闹的，让妖魔都知道咱在这？”
“熬不住你俩就下山去等，我大概会在黎明时分动手救人，别搞什么幺蛾子，一会儿妖魔跑了又回头打游击，四处给我玩报复百姓，那我一个人怎么救得过来？”
肖炎挤出一张苦瓜脸，叹息道：“对不起，阳大哥，是我的错。”
林青竹虽然修为比肖炎高出一个境界，但她现在也觉得天碣山脉的夜晚宛如一潭冰冷的水，越是站在这里越是无法抵抗：
“这山里的阴气非常不对劲，别说这狐妖和蛇妖了，如果血池鬼王泡在阴气极为浓重的古代墓穴里，我们怕是根本没有办法杀进去。”
阳犀玄十分赞同，同时也觉得自己找风林罗汉搞到本克制阴气的功法，这会儿效果很好：“是的，所以不是我不想铲除妖魔，而是妖魔本来就占据了天时地利。”
“派一群愣头青硬着头皮杀过去，那就是给妖魔送菜，武者觉得妖魔的血肉滋补，妖魔也觉得武者的血肉鲜香，老是这么搞，我也没办法说服妖魔放人。”
林青竹微微叹息：“我觉得他们八成出事了，连霹雳弹都炸不出来，应该是被瞬间制服，或者是中了幻术和毒蛊。”
“此时下山可能会失了先机，不如我们退回凉亭那边，不远不近地生火取暖，如何？”
阳犀玄大手一摆：“贫僧不需要点火，你们自己去吧。”
无奈，林青竹只能和肖炎对视一眼，两个人有些尴尬地往阳犀玄背后一挤。
阳犀玄也不介意，给他们俩一个背靠背坐着的机会。
坐下之后，林青竹和肖炎的面色都好了许多，只是林青竹的心思更加别扭。
‘嘶，这光头和尚的身体好暖和！’
‘碣石城里不是都传他是个淫僧吗？他怎么看着像个元阳未破的完璧之人啊？’
‘好想摸他的根骨确认一下……’
‘如果他参加比武招亲……’
‘不对，我在搞什么，我和这和尚很熟吗？’
‘一定是这洞窟附近有蛇妖和狐妖的幻术毒蛊，我才不是那种轻薄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林青竹老脸一红，下意识地搓了搓脸。
肖炎吐了口白气，古怪地问道：“表姐，你突然疯狂搓脸干什么？”
林青竹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哈气说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肖炎有点委屈又有点郁闷：“我只是关心一下你嘛，你凶我干什么！”
林青竹只好头疼地转移话题：“就，就是觉得你小子年轻时浪费了天赋！”
“要是你保持着当年的天赋，不说当个成器天才，至少也是聚形高手吧？”
肖炎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摩擦着黑玉戒指：“哎呀！都是以前的事啦！”
“年轻的时候遇到点挫折也好，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我接受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倒是你们，因为觉得我小时候是个天才，觉得我是肖家的希望，以至于完全接受不了我变成庸才，一直念叨来念叨去的，搞得我压力很大。”
可能是肖炎喊阳大哥阳大哥喊得很熟练，林青竹下意识地没有把阳犀玄当外人，问道：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从当初那些事情里走出来了？”
肖炎神秘一笑：“哼哼，这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没有了从前那股天才自傲，我也觉得自己变得平静稳重了许多，不算是坏事吧。”
只不过，肖炎却在心中暗自吐槽：什么能屈能伸卧薪尝胆莫欺少年穷，不是这戒指里的老鬼解释了前因后果，自己指不定要心态炸裂到什么时候去。
当然，他现在也不是很担忧，只是觉得自己蹉跎了很多年，比同龄人落后了太多，在追赶方面有不少压力，在资源方面也是越来越难搞。
他寻思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把戒指里的老鬼开发利用一下，让多给自己搞些练功的药物，同时也好多采集一些草药食补，方便自己使用和结交武道高手。
不然，遇到林青竹表姐这种尴尬情况，自己请来的援兵不中用，那才是憋屈得要命。
只是，肖炎需要一个时机，不然手里出现了来历不明的药材、食补，被人盯上他可能会比较麻烦。
虽然有点对不住阳犀玄，不过他这个独来独往的莽夫和尚，反倒是最适合替他打掩护的那个人，只要两人的利益关系足够深刻，肖炎相信还是有机会的。
就是万一搞出误会，得罪了阳犀玄的话，可能会被修理得比较惨，需要个时机才行。
阳犀玄只听着背后两人小声斗嘴，不晓得两人权当是在打发时间。
他打坐入定调理真气，对时间的感官变得朦胧，神识和灵力的增强让他可以感知到附近的异常声响，以至于时间流逝得飞快，但是对他本身的精力没有什么损耗。
黎明时分，至暗时刻，灯笼早已熄灭，竹片和糊纸上满是凝结的露珠。
林青竹和肖炎都被熬得有些迷糊，因为四周太过寂静，几次差点靠着阳犀玄的背睡着。
阳犀玄一动身，两人才立刻惊醒，迅速取出清醒凝神的油膏涂抹在面门上。
“动身。”
阳犀玄一马当先地踏入洞窟，两人跟在后方。
行走至洞府石门泉潭，却没有看见五人的踪影，只见了满地解开的衣裤，半湿半干地堆在泉潭边上。
“这是……”
看到五人皆被妖魔解除武装，三人对洞窟内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
往那点着青铜烛台，铺着奢华红毯的石门内一走，门口的丫鬟奴婢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只见她双腿一软，身子往后一让，低声啜泣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不要杀我！”
“小女子只是被抓来给妖魔布置喜宴，洗洗衣服摘摘菜什么的，不要杀我！”
其他黑着眼圈，正在布置妖魔喜宴的丫鬟，见到有恶汉进来也是吓得纷纷停手。
唯恐得罪了这不知道是人是魔的光头恶汉，被他一棍子打得脑浆迸裂当场去世。
林青竹一看阳犀玄不擅长应付这群女人，果断上前说道：
“你们都是草庙村里被抓来的丫鬟吗？”
“别怕，我们是武林盟，武林盟和金枯寺的，专门来救你们的。”
“那妖魔和其他人在哪里？”
兴许是林青竹的外表形象更加正派，稳住了不少丫鬟的心神。
这才有丫鬟说道：“狐仙和蛇仙抓了五个侠客，把他们剥了衣服带去同房了，不知道他们这会儿歇息没有……”
其他丫鬟还是有点担心这三个人搞不定妖魔，故而不敢开口，免得惹怒妖魔当场被杀。
甚至，她们有些人已经十分悲观，并不看好三人的实力，觉得就算逃出这洞窟，一转眼还是要被妖魔抓回来，在没有底气的情况下甚至连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不就是给妖魔当丫鬟吗？我看这也没什么。”
“就是，反正去香楼当妓女也是被人吃，给贵籍老爷当侍女也是被人吃，有何区别？”
“我们不想通知妖魔，你们还是快走吧。”
林青竹脸上火辣，但此时不可打草惊蛇，只好威逼利诱着问出洞府地图。
阳犀玄得知洞府布置得较为简单，只有两个可供休憩的居室，立刻动手。
“我先上，你们躲着看情况，房间里可能不是很体面，不要为了害羞避讳错失良机。”
说完，阳犀玄径直走向妖魔的居室。
门口侍奉的丫鬟似乎认出了阳犀玄来，当即惊呼地让到一边。
阳犀玄往房洞里一钻，就看见一条半人半蛇的妖女，正盘在玉剑郎君的身前，露出个妖娆无比的蛇妖背影。
而一个露出了狐狸尾巴的兽面妖怪，则是叠猫猫一样锁在玉剑郎君的背后，其余四个人都被挂在东南西北的屏风上，似乎是某种压箱底的特殊摆设。
那狐狸鼻子很灵，闻到阳犀玄进门，立刻揽衣起身：
“我说谁敢进这石头洞，原来是你这淫僧。”
“可惜你来晚了，我和娘子已经玩得尽兴，正欲就寝、恕不招待。”
“所以呢，阳大人今夜来我家府上，有何贵干？”
阳犀玄握着棍杖观察了一番，正色道：“当然是来要人的，你们都不打个招呼，就下山去掳走了一大群丫鬟，你们这让我和官府衙门的怎么交代？”
狐妖笑道：“交代？这有什么好交代的，你就说本地的贵籍买走了几个通房丫鬟呗，撒几块碎银子过去，那些皮老肉老骨头老的老东西，还能对我们说什么？”
“天天念叨着嫁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给我们当丫鬟了，反倒开始心疼了？”
听到两者交谈，蛇妖也转身露出一张蛇鳞怪脸：
“吵什么吵，老娘尽兴了刚想睡觉就在吵。”
“花和尚，这里没你什么事，这帮武者自愿送上门来的，你也别替他们求情。”
“小青小红，给我把这花和尚轰出去，送客！”
阳犀玄毫不后退，门外也没有任何人敢进入石房。
片刻之后，阳犀玄踏前一步，要把那些差点被蛇妖开膛破肚的武者解下来。
蛇妖立即大怒：“你敢！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相公，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花和尚！”
说时迟那时快，那狐狸仿佛化成一道肉眼难以看清的棕红匹练，猛地撞向阳犀玄。
而阳犀玄不躲不闪，瞬间激发纯阳罗汉功，让那狐狸顿时头破血流，宛如撞上了蟠金寺里嗡嗡作响的沉重金钟。
“这、这是金身伏魔？！”狐妖被撞得头晕眼花，下一秒便看见一条真气加持的金灿的棍棒招头打来。
“竟敢对贫僧出手，这就是你们给脸不要脸了！”
狐妖的一条胳膊被阳犀玄的真气锁住，被那浑身滚烫的真气压制得难以行动。
他只觉得这棍子避无可避，下一秒竟然觉得整个身体轻松了许多，眼睛一闭倒头就睡。
“啊！相公！”
“你这和尚，老娘和你拼了！”
蛇妖肝胆欲裂，拔出玉剑郎君扭身下床，不料阳犀玄的动作更加刚猛。
“你竟然能够聚形！”
蛇妖惊呼一声，下一秒就鳞片炸裂，整条腰都被棍子抽断，各自挣扎扭动。
就连阳犀玄也愣了一下，颇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贫僧不是故意把你打断的，就是有点好奇你这身体是什么结构。”
“啊啊！”蛇妖几欲吐出本命剧毒，奈何阳犀玄深谙毒经，扣住她的下颚，一脚将她下巴踢进上颚，一棍子下去脑袋干瘪了一半以上，转眼就没了气。
一双凝液妖魔，竟在阳犀玄手上撑不了一个回合，转眼之间就被拿下！
‘这就是阳犀玄的聚形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比镇魔司的还……’
刹那间，林青竹觉得碣石城的烂摊子更逆天了。
她连忙踢了肖炎一脚，要他进去帮忙救人，自己连忙去解救那些丫鬟，询问她们这里还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