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这人是曹操!”
只瞧见远处那一队千人兵马。
自西而来,浩浩荡荡。
为首的人正是曹操。
千人列阵,身边甲胄卫士,刀枪如林。
他却坐在一匹骏马,身上是汉中郎将制式的铠甲,饶是人群包围着他,仍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这就是曹操啊。”
张错内心正感慨。
自己身处的乱战之中突杀出一骠骑!
手中一杆马槊,斜刺里的卷裹着一片血雨腥风朝着张错刺来。
汉朝马槊,锋刃极长。
两面开刃,可以借助冲锋的惯性刺杀。
也可以挥砍。
好的马槊削铁如泥。
刺向张错的这一槊,力道极大,破空而来之时。
张错几乎能够感受得到,那马槊的锋刃抖动时,带动起的压迫感。
万幸的是张错反应及时,猛地弯腰躲闪。
避开了这刺来的长槊。
只是避开了锋芒,却避不开那朝着自己冲撞而来的烈马!
对方是应珙阵中的一牙将。
也是应珙的家将,一般都是族中子弟。
武艺精湛的同时,马术也是豪族弟子当中出类拔萃的。
张错虽侥幸躲开了他刺来的长槊,但那小将却立刻勒马转身。
坐下烈马面对张错,高高的抬起前蹄,战马后肢立起,好似一座小山压下。
此时张错倒在地上,根本来不及躲闪。
但张错也断然不可能让自己被那马蹄践踏而死,此时张错手中,尚有一把环首刀。
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使出了浑身气力。
用力朝着马腿砍去!
张错知道这一刀是断然不可能砍断马腿的。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不能眼睁睁的等死。
一刀砍去,环首刀只在那马腿上砍出了一条口子!
血流如注的同时,战马一个趔趄。
抬起的前蹄没能落下,反倒是战马向后退了两步。
“难道穿越来的我,真的天生神力?”
短短几天,张错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怪力乱神,和历史书本上不一样的三国。
他本已有些绝望!
以为自己死定了。
却没有想到,那马蹄并没有踩下来。
就在张错以为自己天生神力的时候,再定睛一看。
那虎纹软甲的彪悍卫士,手持地上的开山斧。
抡出半个圆之后,一斧将那战马的后腿生生砍断!
战马轰然倒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而那应家的小将双腿,被战马死死的压在马肚子下面。
任凭他如何的挣扎,却也是难以起身。
那悍将手持长刀,逼在应家小将的胸前。
威胁道:“别乱动。”
“乐进,我叔父应劭乃是泰山郡守,你不过是曹家的一条狗罢了,你敢对我动武?”
张错一愣,看向一旁。
这个穿虎纹的男人,居然是曹操麾下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
乐进此人可是每战必先登的猛人。
不但是最早跟随曹操陈留起兵的彪悍存在,更是最早曹家的天使投资人之一。
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他可是出金又出人。
在曹操军中,乃至于后来的北魏政权当中。
其地位仅次于曹仁曹洪,以及两位夏侯,这些曹家宗室。
“文谦,休伤其性命!”
这时曹操的命令传来。
乐进收敛杀意,但双眼当中的警觉,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半分。
此时的曹操,刚从陈留起兵。
十八镇诸侯虎牢之战后,刚经历了汴水大败,士气低迷。
来到了东郡之后,立足未稳。
而泰山郡的应劭,虽是汝南世家。
但经营泰山郡多年。
最主要的是,东汉末年甭管军阀怎么互相攻伐。
其实本质上,就是世家操控军阀,争夺资源与利益。
所以,互相之间都保存着一些底线。
这所谓的底线就是,甭管战场上双方如何杀红了眼。
也很少会把对方世家的核心人物,或者宗族门阀重点培养的继承人给直接杀掉。
很显然,眼前这个应家小将。
应当是在应家内部,有着一定的地位。
甚至可能是应家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所以,双方虽然在这泰山脚下的蚌泽,为了盈虚之变而列阵厮杀。
但核心本质是,目前的曹操,不敢直接和应劭作对。
因为那代表着是和整个汝南应氏作对。
更不可能,在两军阵前,当着无数人的面,把应家的子弟给砍了。
“子珪,事已至此,你我何不各自退兵?”
“你所带来的都是应氏之中的子弟私兵,若是折损死光,你回去怎么交代?”
曹操这番话说的可以说进退自如。
就看应珙怎么接了。
应珙看向四周,此时曹操兵马来到此地之后。
应家的那些部曲便已有了溃败之相。
毕竟曹操带来的,基本上是从陈留起兵时的精兵强将。
虽经历了汴水之败,但却也都是身经百战。
与董卓带来的西凉正规军厮杀过的曹家部曲相比,应家部曲这些年,顶多不过是在泰山郡与黄巾,黑山贼作战。
二者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士气,都不在同一档。
应珙自然知道,如果强行战斗下去。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拼杀光自己带来的一千应家部曲。
自己虽然不会死,但一定会被曹操俘虏。
作为筹码,向自己的叔叔应劭提出各种要求以赎回自己。
但就凭曹操计划,让自己退出蚌泽。
把盈虚之变的遗落,平白无故的拱手相让,他应珙也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眼见应珙还有犹豫。
趁着双方兵马厮杀一阵后,渐渐拉开。
应家私兵已有颓败意思的时候,曹操话锋一转。
威胁道:“应珙我只给你两条路,第一,退兵!第二,我把你的首级送去给叔叔应劭。”
“更何况你已深陷重围,困兽之斗。你叔叔是朝廷大儒,我给他个面子,放你回去。”
应珙说到底是读书人。
战场刀兵厮杀,根本不是他的强项。
曹操一番话说完,应珙动摇了。
他说道:“退兵可以,盈虚之变的遗落分我。”
应珙又看向张错:“另外此人伤了我应家的马,与乐进一道,捆了让我带回去处置,我便退兵!”
“不可能。”曹操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说道:“应子珪,你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我东郡兵马刀剑无眼了。”
应珙冷哼一声:“我倒想看看,汴水残兵有多悍勇?”
那被战马压着起不来的应家小将,此刻也暴怒道:“大哥,今日我等如果罢兵,以后在泰山郡,谁还听我们应家的?!他曹操仍食汉禄,我等叔父应劭又是大儒。他曹操不过是虚张声势,怎敢在我等面前叫嚣!?”
这应家小将也算是粗中有细。
应家是汝南世家。
来到泰山郡做官,靠的还是当地门阀支持。
但如果今天退兵,就意味退让。
以后泰山当地门阀,只会看不起应家!
而现在的曹操,刚经历汴水之败。
虽是十八镇诸侯,但无论是兵马钱粮。
还是在世家豪门的眼里。
他都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郡守罢了。
曹操真正崛起,还是得等过几年。
那应家小将双手撑着地面,用力的想要从压着身体的马下钻出来。
并且不忘,冲着拿刀指向自己的乐进叫骂道:“乐文谦,你当曹操说你每战必先登是夸你忠勇呢?你不过是曹家的一条狗罢了!”
“有本事的,等我站起来,与我斗上几个回合。”
“看我怎么把你这条曹氏家狗的首级挂在枪上,去那东郡城头走上几遭。”
“好让世人知道,你所谓的悍勇,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乐进紧握长刀,眼神虽平静如常,但听到这话,手还是不住的有些在颤抖。
要说起来有先登之勇的乐进,好歹也是个将军。
而且还持有曹家原始股的天使投资人。
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是因为脾气好。
是他懂曹操的苦衷。
他们刚来兖州,立足东郡不久。
东郡与泰山郡,相隔不远。
应家又经营泰山郡多年,根深蒂固。
倘若得罪,必起刀兵。
乐进看向曹操。
后者虽有威仪,但也是强人怒意。
那应家小将继续叫嚣道:“乐狗,你看曹操做什么?荥阳汴水之败的时候,你怎么不先登之勇了?你们不过是被董卓打的抱头鼠窜的败兵之将。”
“跑来兖州作威作福?”
“还有你曹操,你父亲曹嵩,大汉巨贪!”
“曹家更是赘阉遗丑!”
“全靠着奉承阿谀,才换来了如今富贵!”
“当年你曹操不过也是看在袁本初四世三公的显赫,跟在他屁股后面充当被使唤的鹰犬走狗,否则哪能混进西园八校?”
不得不说,文化人骂起人来,可真是杀人又诛心。
字字句句恨不得骂的老曹抬不起头来。
那乐进虽悍勇,对待曹操也是说一不二。
但领导没发话,他也不好做声。
曹操虽然心中怒意狂飙。
但他知道,应家得罪不得。
背后骂他是宦官之后的人大有人在,但被人指着鼻子骂还真是头一次。
眼看曹操被骂的还不了嘴,更不敢轻易杀了那应家小将。
“孟德公,你在犹豫什么?”
曹操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却是经历了刚才生死一幕,正歪歪斜斜的站在一旁的张错在说话。
“曹孟德一个世家纨绔,巧舌如簧的三言两语,便让你忘了,当初为何在陈留散家财,起义兵了吗?”
张错突然一番话。
声音不大,却在这厮杀渐熄的战场上。
如同一声惊雷。
炸的曹操闻言一惊。
乐进更是双眼迸发出一抹神采奕奕。
他看向曹操。
作为最早跟随曹操的人。
他何曾不知道,曹操从小所立志向?
不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负我。
此时的曹操,也没有王侯立业之愿。
眼看曹操有所动容。
张错又接着说道:“你所愿是什么?
是你始举孝廉,如今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为国讨贼立功!
是诛杀十常侍,献刀刺董,孤军入汴水战西凉军,虽败犹荣!
是你恩师乔玄教你,要堪平这乱世,还大汉朗朗乾坤!
是要立志要做像大汉的骠骑大将军卫仲卿那样,北击匈奴,名震寰宇的大汉典军校尉,曹操,曹孟德!”
而如今一个世家纨绔,几句话就让你举不得刀了?好,你不敢杀这应家的纨绔,我来!”
说罢,张错抽出乐进腰间刀,走向那应家小将。
那应家小将做梦都没有想到,本来是自己猎物的张错。
居然提刀朝自己走来。
马上的应珙高喊道:“不能伤我兄弟性命!”
“应劭本是泰山郡守,如今董贼乱政,黄巾又起。”
“你应家文不能安邦治国,武未曾进京除贼。”
“固守一郡,拥兵自重,作威作福!”
“不杀你,杀谁!?”
应珙又道:“你不过区区一个部曲兵卒,怎敢如此!?”
张错提刀亮出大汉绣衣使的腰牌:“我乃大汉绣衣使,莫说你一个区区牙将,就算是你叔叔应劭来了,我也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