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颜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在前方带着路。
终于,到了一家丧葬用品店,她顿住了脚步,四下看看,从门前花盆里摘下一朵白菊花。
“咯吱。”
有些残破的木门被拉开,我俩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店铺不算大,粗略一看,也就在二十平米左右,头上悬着一个老旧的瓦斯灯泡,昏暗的灯光撒在墙边的纸人身上,看起来着实有点不舒服。
此时,我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四下看看,后面也没人啊。
我低头一瞧,吓得我紧忙往后退了几步,这人在我腿边上站着!
这人还没我大腿高,穿着一身红底绿花的衣服。
我本以为是个孩子,等他一抬头我才看见,这人留着半尺的络腮胡子,额头皱纹像是深沟,一道疤瘌贯穿左眼,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睁眼还是闭眼。
这应该是个侏儒吧?
反倒是陈嘉颜很淡定,弯下腰,单膝跪在侏儒面前,把刚才摘下来的菊花插到他兜里。
侏儒看看胸口的花,又抬头看看我:“带着外人来?”
他这一张嘴,嗓子眼里像是有一口老痰似的,沙哑中还带点粘稠。
陈嘉颜连忙摆手:“不不,这是自己人。”
侏儒没再说话,而是伸出孩童大小的手。
陈嘉颜连忙把胳膊上的孝布摘了下来,两手恭敬地交给他。
侏儒跨着罗圈儿腿,顺着柜台下面钻了进去,拿出个毛笔,站着血红色的墨水,在黑布上唰唰地写着什么。
片刻后,侏儒站在柜台上,把孝布缠在陈嘉颜左臂上。
不过,他那眼神里充满了深意,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意。
陈嘉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皱眉抿嘴地看着他,俩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
半晌儿,她猛然往后一挣,对着侏儒点点头,拉着我起身就走。
我让这俩人弄的一脸懵逼,这是唱的哪出?
出了门,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俩刚才这是干啥呢?”
陈嘉颜掂了掂身上的背包,两眼看着前方:“孝布缠在左边,是佣金翻倍。”
“翻倍?”
陈嘉颜转头看着我:“有得话,我觉得应该直接告诉你。”
“咱俩这次大概能赚两万块钱,办完事了,咱俩一人一半。”
“佣金翻倍,风险也翻倍,你要是觉得害怕,就……”
两万块,这是我好几年的工资,在贫穷和饥荒面前,风险显得不值一提。
钱对我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行!但是,你得让我准备一下。”
陈嘉颜看看手表:“你得快点,明早七点之前搞不定,这钱咱俩就赚不到了。”
我顿时倍觉疑惑:“这是啥规矩?”
她回头看看丧葬店,低声道:“谁家闹了邪事,就会找过来。王老板一手托两家,会有不同的人在这接单子,如果次日七点前没搞定,这单子就会易主,钱自然赚不到了。”
不等我说话,她又催促了一句:“你别问了,有的是机会跟你讲,你先准备东西吧。”
我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时间不算宽裕。
如果我现在回殡仪馆取法器,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
好在是夏天,路边的树都挺茂盛,我随手从路边折下来几根柳条,紧紧攥在手里。
“走吧。”
“你不是要准备……”
我拿着柳条晃了晃:“这就够了。”
她也没多问,随手在路边拦下个出租车,奔着目的地驶去。
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活,路上免不住心中忐忑。
终于,车子在一座老旧的居民楼停下。
这地方连路灯都没有,垃圾箱淌出的汁水带着浓烈的腐臭,一直蜿蜒到我脚下。
踩上一脚,溅了我一身。
我打开手电筒,四下看看,楼体的墙皮已经脱落,旁边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我一度怀疑这地方根本没人住。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整个楼道没有一丝灯光,我只能扶着栏杆往上走,灰尘的颗粒感在我手上反复摩擦,偶尔还能扫过一片蜘蛛网。
我俩的脚步声被楼道放大很多倍,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再加快。
“到了。”
陈嘉颜在一扇墨绿色的防盗门前停了下来,防盗门外面,还有一层的网格状的防护门。
她掏出钥匙,嘁哩喀喳地把门锁打开。
在拉开门之前,陈嘉颜转头看着我,脸色有点凝重。
“今天可能真的很凶险,我只能感觉到阴气,我可以给你当眼睛,其余的只能靠你了。”
说实话,这和我之前经历的所有事都不一样,我这心里始终在打鼓。
可我毕竟是个男的,强挤出个笑意:“再凶险,也不能比死人更吓人吧。”
“七个女孩玩笔仙,死在这屋里了。”
陈嘉颜的一句话,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以前我面对的是死人,就算他们起幺蛾子,但好歹我能看见。
这种情况,意味着我始终处在被动,连她们在哪都不知道。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陈嘉颜:“你能不能先出去?”
她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转过头,我把兜里的半瓶矿泉水倒了,随即整了瓶童子尿。
这办法虽然有点恶心,但是绝对好用。
我深吸一口气,把门直接拉开。
这世界上但凡跟钱沾边的事,就没有轻松的,已经到这了,没理由往后退!
门一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就这么一瞬间,陈嘉颜的眼镜竟然上霜了!
我抬头一看,屋里摆着两面穿衣镜,两个镜子对立而放,而在镜子中间,还有烧纸的灰烬。
显然,这里曾经做过什么仪式。
“嘭!”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我浑身一震,此刻的陈嘉颜面色已经惨白,把手伸了出来,旁边的房间。
我走在她前面,谨慎地朝着房间移动,刚一开门,陈嘉颜猛然抓住我胳膊。
“在你前面。”
我立马扯下一片柳叶,放在童子尿里蘸了一下,迅速点在自己的额头和两眉之上。
就在天眼开启的一瞬间,我差点尿裤子。
一个惨白的脸紧贴着我鼻尖,我猛然抡起柳条,可在抽出去的一瞬间,我又收住了力道,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无论如何,我原则不变,能好好送走,我就尽量不伤她们。
眼前这女鬼披头散发,两个眼珠里已没有眼白,只剩下一片漆黑,一套十分不合身的青灰色长袍套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十分诡谲。
看她这身衣服,应该是民国时候的产物,一个现代女孩怎么会穿这玩意?
我把陈嘉颜挡在身后,又将柳条横在胸前:“柳条打鬼,你们比我清楚!我能给你们超度,也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女鬼飘飘荡荡到了我眼前,像王八一样把脖子抻长,漆黑的瞳孔凑在我鼻尖下,一股凉飕飕的气顺着我鼻尖往脑仁里钻。
“玩个游戏吧。”
“玩吧。”
……
女鬼像个复读机一样,始终念叨着这一句话。
玩游戏?玩个锤子!
这天眼只要一开,最多维持十几分钟,速战速决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一咬牙,用柳条把女鬼顶开:“现在是我让你选!”
“你没得选。”
此时,我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玩个游戏吧。”
这声音,是陈嘉颜!
我回头一看,陈嘉颜目光呆滞,两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玩啊。”
我登时心头一凛,坏了,陈嘉颜着道了!
瞬间我又叫苦不迭,说好的给我当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