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有谱,我赶紧补了一句:“我能背尸,以前干过,有经验!”
他看看我身上的背囊,问了一句:“外地来的吧?”
见我点头,他只是轻笑几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行,一个月800块,管住不管吃。”
这话立马让我心头一沉,连声说道:“馆长,这价太离谱了吧?”
“这行情怎么着也得5000块吧,您这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啊!”
“你说的太对了!”
胖男人一拍大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是你得知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对吧?”
虽然我现在求个饭碗,但这话也让我十分不舒服,直接反问一句。
“我什么身份啊?”
他信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端详着我:“大高个,国字脸,背尸工。”
“还是个从外地来的。”
突然,他站在我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把尸体弄丢的人,是你吧?陈琦。”
他一张口说出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之前发生的事,顿时让我浑身一颤。
对我而言,这是一辈子的污点,只要跟这事沾边,我肯定找不到工作。
见我不语,胖男人用力拍在我肩膀上:“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陈半仙?”
我隐约听出来点不对劲,笑着反问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有啥不能得罪的?”
胖男人一皱眉,随即摇头咂舌:“咱这圈子小,陈半仙早就把你的事跟我们说明白了。”
“八百块钱是看你有经验,要不然,谁敢用个骗子?”
我现在气的血直冲脑门,但又无可奈何。
照这种情况看,我的事已经传开了,陈昌明是想彻底毁了我。
我兜里的钱,根本不够我去下一个城市,如果我不能尽快落脚,很快就会露宿街头。
我兀自安慰自己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到这,我用力点点头:“行,就八百!”
胖男人冷笑几声,仿佛吃定了我一样,对着门后一指:“出门右转,去人事办手续。”
我没吭声,刚要离开,他又在背后喊住了我。
“做好你该干的事,手别伸太长。”
我回头一看,馆长虽还带着笑意,但一股阴沉之色还是从他眼中露了出来。
不等我说话,门已经关上了……
入职办的很顺利,当天我就留了下来。
虽然八百块的工资少的可怜,但好在殡仪馆能给我个宿舍,平时省着点吃,倒也不算太难。
停尸房旁边有个低矮的小平房,青灰色的水泥斑驳点点,朱红色的木质窗框早已脱漆,我抬头一看,连房脊都有些侧倾。
这就是背尸工平时歇脚的地方。
“吱嘎”
老旧的木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阳光顺着玻璃射进来,灰尘在阳光里上下翻滚。
“谁啊?”
说话间,坐在角落里的人突然抬头。
我定睛一瞧,这人约摸着有六十岁上下,干巴瘦,满脸胡茬。
这就对上号了。
人事刚才跟我说了,这殡仪馆里还有个背尸工,叫刘山。
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老头面前,主动握手:“您是刘师傅吧?”
刘山放下膝盖上的报纸,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着我:“你是哪个?”
“新来的背尸工,陈琦。”
一听这话,刘山鼻腔里喷出声冷哼,又一次拿起报纸,冷漠又敷衍地回应了一个字。
“哦。”
一时间,我这手擎在半空,笑容让我觉得脸上有些僵硬,随即讪讪的放下手。
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现在又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着实让我有点难受。
过了一会,我也想明白了。
我来了,那就意味着要在刘山这分得一杯羹。
说白了,我是到他嘴里抢饭吃,他能给我好脸看?
当天晚上,我刚想回宿舍,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刘师傅,出来接人。”
我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刘山,他就像没看见我一样,从墙上摘下个褡裢,放在了身上。
我犹豫了一下,立马跟了上去。
在路上的时候,我已近想好了,无论如何,这一笔买卖,我不会抢。
初来乍到,万万不能风头太盛,容易给自己拉仇恨。
殡仪馆的车明晃晃地停在大门口,几个人哈欠连天地把死者从车上推了下来。
让我比较诧异的是,这死者连裹尸袋都没有,就这么赤裸裸暴漏在空气中。
我走近一瞧,死者约摸着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材富态,面色铁青。
最为诡异的是,她肚子搞搞隆起,好像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此时,殡仪馆内其他工作人员已经赶了过来,家属随着他们去办手续。
我也没时间多问,只能先往停尸房走。
等我到了停尸房,正好和刘山撞了个满怀,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就倔哄哄地奔着宿舍走去。
八成是回去睡觉了。
我进屋一看,死者就这么静静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我站在她下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我站在她脚下的位置,现在只能看见她的肚子,肚子以上被彻底挡住了。
肚子,好像比刚才更大了。
我脑袋里飞速旋转,刘山已经接这个活儿了,我没理由再插手。
不过,如果我现在不管,今晚铁定出事。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掐算着时间,那些手续办下来,至少也得半个小时。
想到这,我抄小路先一步回到宿舍,把从陈昌明那拿来的桃木剑掏了出来,顺便拿了点香火冥烛。
可当我出门的时候,忽然犹豫了起来。
片刻后,我又把桃木剑放了回去。
我现在刚来,拿着这种东西,实在过于招摇,再加上这东西来路不算正,真被人发现了,绝对不是好事。
实在找到趁手的东西,只能把随身携带的筷子拿了出来。
筷子两头,自成乾坤。
上面那端叫“坤”,入口的这一端叫“乾”。
所有才有了‘民以食为天’这句话。
北派阴阳先生起初就是从民间发展出来的,不像南派的师傅们,做法必起法坛。
我们用的驱邪的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这筷子就是其中一个。
趁着家属们还没回来,我迅速溜回停尸房。
进了屋,我迅速拿出黄表纸,叠成竖条状,放在死者嘴唇上,随即点燃蜡烛,放在铁床下面。
橙红色的火苗在不断跳跃,缕缕青烟在铁床下面凝结起来。
殡仪馆的床大多数都锈迹斑斑,理论上说,不锈钢更耐用,之所以用铁床就是因为铁器不通阴阳。
人死了以后放在上面,不会被周围的阴阳气相混,大大减少出事的概率。
没多一会,死者嘴上的黄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炭黑色,而铁床上竟然结起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和我猜的差不多,这就是阴气外泄,但又不能排出来,才会在三伏天出现冰霜!
我回头站到死者脑袋附近,单手拎起嘴唇上的纸,从头捋到脚,口中念叨起来。
“桥归桥,路归路,该走走,该留留。”
……
“哗”
我手上的纸突然烧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屋里明明关着门窗,可突然平地起了一阵风,烧纸的灰烬扑了我一脸。
我有些狼狈地擦掉脸上的黑灰,妈的,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