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东一海里，好，起网。”杨霖在船头指挥着。
拖网被起网器吊起，又是满满一网。三人满怀欣喜收拾渔获。这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浪花号的船舱又被鱼儿塞满了。鲲游号暂未联系上，三人起完这一网后有些无所事事。
“我怎么觉得那个水手小夏以前是骗我们吧，捞满这一船多简单，只需要三四天就够了。他跟我说捞满一船需要七八天，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捕捞的。”周曙一边收拾着渔网一边唠叨着。
“早知道冷藏船联系不上，我们就该早把分鱼器调灵敏一些，捞慢点分细点，还能多卖一些钱。”杨霖忙好了手边的活，一边看着分鱼器分鱼一边后悔的说道。
周曙郁闷道：“昨天还联系上呢，对方说估摸着今天或明天有空能过来，咋就联系不上了呢。”
曹羽不以为意：“闲下来也挺好啊，正好整理一下最近写的诗。”
杨霖戏谑道：“曹大诗人，你就别单相思了。诗写的是挺好，可惜人家看不见呦。”
忽然，驾驶台传来一阵鸟翅扑棱的声音夹杂着海鸥的鸣叫，却是几只海鸥飞进了驾驶台，偷吃三人放在驾驶台上的零食时发生了争抢。
杨霖嗔道：“曹羽，你又忘了关驾驶台上的窗户了。过会你负责擦鸟屎。”
曹羽憨笑两声，正预备上前驱赶，周曙早已放下手中的渔网，提前一步来到了驾驶台，关上了窗户。驾驶台上的海鸥们见势不妙，赶紧溜之大吉。只有一只海鸥慌乱中没有找对方向，困在了驾驶台中。周曙一番折腾后将其逮住。
曹羽赶紧上前：“周曙，赶紧放了它，别吓坏它了。”
周曙不以为意：“我就是要吓唬吓唬它，让它长长记性，回头告诉它的同伴们，不能道驾驶台上拉屎。”被抓在手中的海鸥扭着头啄周曙的手指，让周曙一阵皱眉。
杨霖走了过来：“周曙，把这只海鸥放了吧。你看，这只海鸥脚上还有个脚环呢。曹羽的梦中情人不是鸟类专家嘛，你要是不小心弄伤它了可能影响科考结果。”
周曙低头将海鸥翻过身来，果然看到它的脚上套着一个金属环。
“杨大师观察还真仔细。”周曙说道。正欲开窗将海鸥放飞，忽然有人伸手阻拦，却是曹羽：“先别着急放。你把海鸥抓牢了，等我一会......也别把它弄伤了......”边说边急匆匆的离开。周曙和杨霖面面相觑，刚才曹羽还在心疼海鸥现在反倒阻止将海鸥放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曹羽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字的防水纸条和一些防水胶。纸条上用油性笔写着一句曹羽新作的诗句。
“哈哈，咱们曹大诗人是要玩鸿雁传书呢。”杨霖大笑道。
在周曙和杨霖戏谑的目光下，曹羽小心的将纸条粘在脚环外侧，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小鱼塞到海鸥嘴后将它放飞。
“以后，这个驾驶台窗户就不关了，进来的海鸥都是有缘的，让它们给我送信。驾驶台的卫生我包了。”曹羽说到。
周曙和杨霖大笑着答应。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三人再次陷入无所事事之中。周曙开始在甲板上摆放一些小鱼，试图吸引一些海鸥过来。杨霖和周曙打着哈欠看着。
忽然，周曙想到了什么，爬上驾驶台启动发动机，操控船只行进。
感觉到船只切换为机动状态，曹羽和杨霖不约而同来到驾驶台。
“这是准备去哪里？”曹羽和杨霖问道。
“嘿嘿，我想到了一个多赢的资源配置方法。”周曙道。
面对曹羽和杨霖的疑惑，周曙说道：“在这里占窝的那三艘船你们还记得吗？我这去和他们谈笔生意。”
船行走了不大一会，远远的看到云涛号，周曙笑着对两名伙伴说：“他们还想独占这片海域，样子一点都不专业。你看他们，下着拖网航速竟然这么慢，怪不得捞不到鱼虾。”
“看样子是渔网挂礁了吧，真矬。”杨霖道。
“船边围着的海鸥这么少，肯定没捕到多少鱼。”曹羽补充道。
看到浪花号靠近，云涛号停止了航行，沙金虎带着守一和良子两名兄弟站到甲板上，警惕的望着三人。
“哈哈，别来无恙啊。”浪花号减速靠近，周曙咧着嘴跟云涛号上的几人打招呼。
“你好，有啥事吗？”沙金虎走出驾驶台问道。
两船靠近，周曙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径自搭上搬运架，几步跨到云涛号的甲板上。守一和良子都是一惊，欲上前阻止。沙金虎示意他俩冷静，沉起脸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啥意思？”
周曙整理着衣服，似乎没看到对面的怒气，一边四处踱步一边说道：“唉，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当周曙走到鱼舱门口时，沙金虎面色一沉将其拦住：“你要做什么？”守一和良子也围了上来。
周曙笑了笑：“不要这么严肃嘛。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谈买卖的。想来你们这些天没捞到多少鱼吧。”周曙指了指紧闭的鱼舱，又在甲板上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破破烂烂的渔网和夹杂在其中的大块礁石，笑着说道：“渔网挂礁确实很难办。——看你们船的吃水线我就知道你们捕的鱼不是很多。我知道你们想独占这片海域，但不巧我们来了。不过呢我们现在的愿望是一致的，我们也不想有其他渔船过来，但你们这捕鱼量，不赚钱反而赔本吧！”
沙金虎面上冷意收了起来：“那你过来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周曙摇着脑袋说道：“你们肯定会发愁渔获太少，无法震慑想染指这片海域的外人。而我们恰恰相反，渔获太多了。我们到这里才三四天，你看我们的船舷，都被压到哪里了。所以我们不如合作共赢，我们多余的鱼获，以收购价的七折卖给你们。这样，不但你们能够遮掩港口上人们的耳目，还能多一笔额外收入。我们的鱼分类很粗糙了，你们好好分下类，卖价还能更高。——以后，这片海域，就是我们两家的，怎么样？”
沙金虎皱眉思考了许久，同意了周曙的建议，但提出了几个要求。一是交易渔获只能在云涛号上进行，他们自行二次分配，不能和他们另外两艘船有任何交集。二是这笔交易大家私底下进行，任何一方不得告知其他人。三是以后浪花号要离他们远远的。
周曙听罢当即拍着胸脯答应：“第一条，你们另外两艘船，根本没打开公共通信，不会有什么交流的。而且那两艘船是体型较小的老式渔船，鱼舱小不说还难搭接搬运架，我们也乐意只跟云涛号做交易。第二条，这片海域我们也不希望有其他渔船掺和进来，所以保密绝对没问题。第三条，我们绝对不干扰你们捕鱼，大家以后都是朋友，要合作用赢嘛......”
在周曙的指挥下，曹羽和杨霖把搬运架搭在浪花号和云涛号之间。周曙顺着搬运架回到浪花号上，和曹羽杨霖一起搬运渔获。
此时此刻，在不远的海域里，鲲游号冷藏船正静静停泊在海面上，驾驶台里，燕克简正指着普通渔船上根本不会配置的高性能雷达向史星岩汇报着：“那艘叫浪花号的渔船正在向云涛号靠近，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史星岩沉吟了一会：“加足马力开过去。我们见机行事，注意不要暴露。”
浪花号和云涛号做完交易后，周曙按沙金虎的意见将浪花号迅速驶离，很快就看不到云涛号的影子。
周曙终于忍不住了，开心地向两位同伴说道：“这海里的鱼估计只认咱们的渔网吧。我刚才看道他们船上的渔网，都被礁石扯烂了。”
“杨大师法力真强。”曹羽笑道。
“他们定然是因为长时间捕不到鱼，病急乱投医，尝试在更深的水里捕鱼才把网扯坏的。”杨霖摇头道。
正说着，忽然有船联系，却是之前约定交易的鲲游号。
周曙拿起话筒连忙解释，说因为之前一直没有联系上，以为他们不来了，于是已经将多余的鱼获都卖给其他船只了。
说话间鲲游号已到近前。史星岩执意来船上，周曙也不好意思阻拦。
史星岩来到鱼舱，果然鱼舱内只剩小半鱼获了。史星岩仔细查看了鱼舱内的搬运痕迹，有查看了他们的渔网，这才作罢。
周曙忙不迭地解释：“实在不好意思，上午信号不好，怎么都没联系上您。就把鱼卖给其他船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跑这么老远。”说罢示意曹羽和杨霖从鱼舱里拿出两大筐高价值鱼虾送给史星岩。
史星岩收下两大筐鱼虾后，仍带着一分气愤说道：“以后，和我交易要提前预约，说定了我再过来。”气哼哼地回到鲲游号上指挥船只离开。
等鲲游号走远后，曹羽和杨霖凑到周曙身边。
“以后咱们多的鱼获卖给谁啊？”曹羽问到。
“当然是卖给云涛号，云涛号不要再卖给鲲游号。咱们不能跟钱过不去。”周曙道。
鲲游号上，燕克简站在史星岩身边：“这个浪花号是不是跟那些船是一伙的？”
“应该不是。”史星岩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不过他们的关系貌似有些微妙，也许以后我们可以稍加利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浪花号和云涛号配合默契。浪花号在工作时刻意避开沙金虎他们的渔船，并在舱满后将鱼获出售给云涛号，由云涛号分配给手下其他船只。双方通过通信器的交流也慢慢熟络起来。
又过了数日，浪花号回港，看到云涛号也停在港中。周曙考虑到和他们的交易的隐蔽性，没有跟他们打招呼，找了不远处的一处泊位停船。
船刚刚挺稳，几人正准备找鱼老板交易，突然，一群无赖样的人围了过来，叫嚷着他们把船交出来，领头的赫然就是白乘风。
“白总，这是咋的了？”周曙眼皮猛跳，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白乘风一脸奸笑：“我是来履行合同的，根据合同，你们若不能每次出海都达到我的满意，可要承担违约责任的。”
杨霖凑了过来：“白总开玩笑了，后几个月的测评报告您不是都给我们了吗？”
“胡说，伪造报告可是犯法的，我哪里有做过的测评？”白乘风狞笑道
周曙急道：“白总，白总，怎么是胡说呢？”
白乘风得意道：“测评报告上不是盖着坨龙贸易公司的公章吗？这个公司，在那些测试日期之前早已被我注销啦。——这个世界上分为两种人，聪明人和蠢人。聪明人能获得一切，而蠢人会自己把自己送到监狱。”
“你......无耻！”周曙着急地还要分辨什么，被曹羽阻止。曹羽站到白乘风身前，沉声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上道。”白乘风嬉笑着说道，将他们引到港口边一处凉亭。
到了凉亭，刚坐下，白乘风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脸上微微一变，朝向云涛号方向望了一眼后，赶紧让四周的无赖看好三人，自己暂时离开一会。这些无赖都是白乘风花钱暂雇的，见时长可能要比约定的长，纷纷表示不满。白乘风也不理会他们的争吵，大声吩咐看好三人后，挤出人群。
白乘风饶了一个大圈，看四处无人后，找了一条隐蔽路线，悄悄爬到停泊着的云涛号上。
进入船舱，白乘风笑的谄媚，点头哈腰道：“沙老大，您之前不是交代把浪花号的事情赶紧处理好嘛，您打我电话时我正在处理这事呢。您放心，这次肯定能处理的妥妥的。之前我是按您的指示，稍微吓唬了吓唬船老板王陌暖，不料想他那么不禁吓，直接要卖船。不过现在还在掌握中，那几个人已经上套了。这一次，我不但能把浪花号变成咱们的，而且在船上安装了一台陀螺舱——以后我也能跟大家一起出海啦。”
沙金虎地语气中有一丝不满：“安排你在岸上不是因为岸上的活轻松照顾你，而是这项工作十分重要，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做。你的主要任务，是盯住海警的一举一动，发现异常及时汇报。你要收收心，别光想着赚那点小便宜。等咱们的货出货后，大家按劳分配。你虽然没出海，但功劳在我心中记着，分的钱不会比别人少的。”
“感谢沙老大关心。我这也不是想占什么小便宜，主要还是为了团队着想。”白乘风分辨道。
沙金虎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这几个人对我有用，先保持现状把，暂时不要考虑夺他们的船。”
白乘风急道：“我刚刚跟他们撕破了面皮。这次不把船夺来回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我往里面已经投入不少钱了，......”
“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要服从大局，船必须要他们继续开。”稍微过了一会，沙金虎宽慰道：“眼光放长远一点，等咱们的宝贝找到卖家了，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说罢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白乘风：“这里有两万元钱你先拿着应急。若是你为了谋划有成本收不回来的话，等分红时我会将其算为团队支出，用公账给你垫上。”
白乘风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心里无论多么不甘，也只能作罢。于是换了个话题：“沙老大，您一直在船上，万一遇到海警检查什么的，那些宝贝带在身边不安全。我在岸上找个妥当的地方您要不要去考察一下......”
沙金虎眼神一凛：“这事不用你操心，干好你分内的事就好了。”
白乘风噤若寒蝉。
沙金虎从身边罐子里拿出一些零食，分出一半丢给白乘风。白乘风接住，舱内地气氛又稍微缓和了一些。
沙金虎一边打开零食包装一边问道：“我在海上联络不太方便，买家信息你收集多少啦？”
“沙老大，我办事您放心。我已经与十几个潜在买家建立了联络，其中有三家我感觉最靠谱，正准备跟您汇报......”
沙金虎沉声道“嗯，很好。这件事十分重大，以后我亲自来管。你回去吧所有买家信息整理一下，交给我。这件事记你一功。”
白乘风一愣，心中百般不愿。但沙金虎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再三思量后也只能答应。
乘风正欲离开时，沙金虎又叫住了他，宽慰道：“刚才有些话我可能说重了，那是因为我完全把你当兄弟。做人义气为先，我沙某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兄弟的。只要你好好干，把海警盯紧了，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白乘风恭顺道：“沙老大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年我赌博输光了全部家产，夜晚在银行门口哭号，是您拯救了我，并像亲兄弟一样对待我。从那一刻，我就决定，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大哥一句话，我水里水去，火里火去，绝不会有半点质疑。”
沙金虎点了点头，对白乘风的回答很满意。
白乘风起身离，走出舱门，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半晌后，白乘风才回到凉亭。
曹羽首先开口道：“白乘风，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说吧。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船我不会交给你的，你要想打官司，我们奉陪到底。”
白乘风干笑两声，道：“小老弟不要把气氛弄那么僵，公事公办，才能不伤了情分。”
曹羽默不作声，示意白乘风继续说下去。
白乘风道：“按照合同，这船的管理权暂时应该是归我的了，但是，律法之外还有情义。你们买船，我出了三十万，算上利息你们要还四十万。陀螺舱是我花钱买的，足足有四十万，东西装在浪花号的船舱里面，我根本用不了几次。这笔钱不应该我出。所以，就算你们欠我八十万。如果你们能两个月内把这八十万元钱给我的话，我愿意跟你们签一个补充协议，废除测评报告相关条款。”
三人商量一番，虽然要价不低但仍在三人的承受范围之内，觉得没必要跟这王八蛋多纠缠，最终咬牙答应了白乘风所有条款。他们前几船渔获卖的不错，港口上的人都看在眼里，应该能找到人借钱把白乘风的窟窿堵上。。
后面的日子里，周曙曹羽杨霖三人每日重复着出海的工作。白乘风再也没找过三人的麻烦，三人也不愿意理会白乘风。每次回港后，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修整，然后带足补给出海打鱼，依然网网爆满。
沙金虎的三条渔船一如既往没多少起色，连周曙他们都佩服沙金虎的毅力：在如此少的收成下仍然坚持每天捕鱼。他们三条船的存在现在来看是帮助浪花号占据这片海域的，真是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啊。
鲲游号冷藏船也来过几次，只是浪花号上多余的鱼获大部分都卖给了云涛号，卖给鲲游号的不是很多。
星究号考察船又遇到过一次，只不过考察队正有工作要忙，没太多时间闲聊。曹羽与罗纤波也是匆匆相见，临别前，曹羽大喊“注意海鸥，它们会把我的诗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