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肉铺出来,摸着怀里那用细麻绳串起来的铜板,楚江也是喜笑颜开,有这东西在,他心里踏实不少。
原本楚江是想着出来当面分了,但转念一想,财不外露。
一贯一千文,这里面单拎出来一贯钱,都足够平常百姓家攒个大半年了。
可刚刚那张娘子让伙计拿钱的时候,不管是那伙计也好,还是那张娘子也罢,两人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只能说这张屠户深藏不露,拥有如此财富,却只开了一家不大的肉铺。
不过想想也是,市集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若是不懂得藏拙,又怎么能够在这里待的长久。
摸着怀里的铜板,楚江心中暗暗思索着。
货卸完,板车自是要轻不少,所以一路上,楚江只管抱着钱,拉车的事情,就交给了楚壮。
能拿到这么多钱,原本觉着浑身疲惫的两人,顿感气力渐生。
出了集市,找了一处偏僻地方,两人这才落脚。
看着楚壮那憨厚的黑脸,楚江笑呵呵道;“壮哥,那张家小娘看上你了。”
一瞬间,楚壮老脸一红。
只是面底子黝黑,即便是再红,不细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别胡说,人家姑娘家大业大的,能看上俺?”楚壮罕见的回了句嘴,而后便发出一声长叹。
楚江看他这般模样,也知道他在叹气什么。
楚壮今年二十有六,放在楚江前世或许没什么,但在这个年代,便是妥妥的大龄青年。
“壮哥,人要勇于尝试,万一成了呢。”楚江劝说道,刚才那张家娘子看楚壮时,一双眼睛好像要长到他身上一般。
“不了,俺这辈子不考虑别的,只希望俺娘平平安安的就好。”摇了摇头,楚壮瓮声说着。
见此,楚江也是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是了,他倒是光考虑两人情投意合,却忘了楚壮家中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娘。
要是那张屠户知道壮哥家的情况,未必肯将女儿嫁给他。
看着身旁这老实的汉子,他也只得感慨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壮哥,这些是你的,除了给大娘买药,想必还能剩下些。”楚江说着,将怀里那一串串沉甸甸的铜板拿出,拢共五大串,一并递送了过去。
看着这一串串的铜板,楚江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刨去其他的,仅仅是那三百斤的猪肉,便卖了足足八千文。
有了这些钱,他交完秋税之后,还能给家里置办些东西,顺便给他和阿姐都换身新衣服。
虽说前些天吃的都是大鱼大肉,也没饿着,但米面粮油这些,家里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刚刚来的时候,他便仔细观察两边路道,镇上不远处便是粮店。
放下板车,楚壮擦了擦手,接过了楚江那五贯铜钱。
“多了。”低头扫了一眼,楚壮瓮声道。
按照之前说的,他应该是只分四贯钱才对。
“那是借你板车的钱还有劳工费,回去的时候我偷个懒,车你一个人推,壮哥你看成不?”楚江笑着摆了摆手。
这钱自然是楚江故意添的,买药要花不少钱,再加上壮哥这些天照顾老娘没有出去,家里恐怕也和自己家情况差不了多少,总得添置些。
再说,他这趟也算是沾了楚壮的光。
对于楚江的用意,楚壮自然看得出来。
虽然他没太听懂江哥儿说的劳工费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江哥儿这是变着法的帮他。
“成...”捏了捏手上的铜钱,楚壮沉默了一番,最终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有了这笔钱买药,他娘就能熬过这个冬天。
“行了,你去给大娘买药,我顺道去置办些东西,咱们一会回来在这儿碰头。”
见楚壮一脸惆怅,楚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一会还在这儿碰头。”
楚壮点点头,拉着板车朝远处离开了。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楚江也是叹了口气。
大娘得的是哮喘,即便是有汤药在,也只是暂时减轻病症,想要根治,根本无从下手。
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抛在脑后,楚江也走出了巷子,依照着记忆,向那家粮店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过的路,他大多都刻在了脑子里,所以还是很轻松的便寻到了那家店的位置。
“小庆丰粮店。”
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前的匾额,楚江跨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店,楚江便看到几个伙计搬着一袋一袋的米粮进出。
那些是陈米,趁着天气不错,米粮店一般都会放出来晒一晒,以防生虫。
“啪嗒、啪嗒...”再往前的柜台上,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身形消瘦的中年汉子正拨弄着算盘,另一只手还时不时的捋一捋自己的山羊胡。
“陈米在外面,一升四文钱。”
许是听到了楚江的脚步声,汉子抬起头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将头低了下去,继续低头打着算盘。
听到汉子的话,楚江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对方是看自己穿着带补丁的麻衣,料想自己买不起新米。
“新米怎么卖?”
继续朝里走,楚江径直走到了米袋前,用旁边的米铲子铲了一些出来,随后拿手指拨弄着,仔细查看。
就外形来看,虽说是比他前世吃的米差些,但放到现在来讲,也算是好米了。
闻言,中年人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楚江,摇头轻笑道:“新米?小哥你买的起吗?”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显然,他不觉得楚江能买的起新米。
“你是卖米的,我是买米的,你报价,我给钱就是。”
狗眼看人低的,楚江前世见得多了,这位说话还算客气,所以他并没有恼怒。
一听这话,中年人打算盘的手一停,有些讥笑道:“新米一升九文钱,贵的很嘞...”
“是贵了些。”
刚刚楚江在选米,并未听出中年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下意识的应道。
据他所知,新米一升六文钱,已经是顶天了,只有到了灾荒年间,新米才会卖这价格。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楚江这么说,中年人顺势就要嘲讽两句,然后让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滚出去,免得扰乱生意。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他便见一大贯铜钱从半空中飞出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柜台上。
“这一袋子我要了,你帮我称一称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