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逆子是想造反吗？！！”
谨身殿内，御座前的桌案被掀翻，从御阶上重重的摔落，“砰”的一声撞在光滑的石板，书册和劄子散落一地。
大殿内，两旁伺候的内侍惊慌的连忙垂下脑袋，屏住呼吸，生怕会被正在发怒的洪武大帝迁怒。
就连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此刻也只敢低着脑袋不敢劝阻，只是用余光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蒋瓛，眼眸沉沉。
从朱元璋做吴国公起，大太监便跟随在他身旁，几十年了即便是当年李善长案爆发，也未见过皇帝如此愤怒。
面对皇帝的发问，蒋瓛不敢回答，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湘王朱柏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违反禁海令不说，还挟持了一名指挥佥事，这已经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了。
如今这事落到锦衣卫手中，更是成了一件棘手的麻烦。
这大殿内，现在有胆子劝上一句的，也只有一个人。
“皇爷爷息怒。”
站在一旁的朱允炆快步的走了上去，弯腰将散在地上的劄子和书册捡了起来，将它们整齐的摆在了御阶上。
朱元璋目光投了过去，默默的看着他在整理，好一会朱允炆才抬起头堆着笑脸。
“皇爷爷，十二叔以前就是好玩的性子，这番出海定然也是散散心，至于说劫持指挥佥事，定然是误会，造反之事十二叔肯定是不敢的。”
朱元璋闻言，黑着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坐了下去。
“别为那逆子说什么好话，反了他了，敢违背他老子的旨意！”
朱元璋知道朱柏不敢，对于这几个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老十二虽然不务正业，可是没有野心。
他刚才是一时气急才脱口而出。
“不过那混账这些年为了出海，倒是准备了不少啊，竟然连咱给他派去的官员都给封口了，好个竖子！”
早几日就有从荆州传来的消息，此前朱元璋派到湘王府的长史等官吏，竟然都被朱柏抓住了把柄，不仅权利被架空了，还被威胁传递假消息。
原本的湘王三卫形同虚设，那三千多人在朱柏离开荆州的时候，就被解散了。
就连锦衣卫派去监视朱柏的人，不是被收买了，就是被抓住了把柄，最好的例子便是那陈勇！
身为亲军都尉府出身的他，本就是锦衣卫派到朱柏身旁护卫安全，并兼任监视职责。
可万万没想到陈勇四年前便已经投靠了朱柏，而且还供出了所有锦衣卫潜藏在湘王府内的人。
蒋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他没想到竟然会被朱柏摆了一道，为此他被朱元璋罚了三年的俸禄。
“皇爷爷，十二叔或许只是不想被监视，他对您定然是忠心孝顺的，既然他已经出海了，不如就真的顺了他的心思。”
朱允炆得知消息的时候，心里实际上是松一口气的。
前几日，黄子澄和齐泰和他说了晋朝的八王之乱，黄子澄更是隐晦的借此提及“诸王拥重兵，多不法”的言论。
当时朱允炆虽然没有采纳，可是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齐泰和他说“若太孙愿做景帝，某愿做晁错。”
当年汉景帝削藩，便是因为晁错的建议。
二人话里话外无外乎，想让他登基之后进行削藩。
面对那么多王叔，朱允炆心里也在忐忑，如今朱柏主动离开出海去了，对于他而言更像是减少了一个对手，未来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将湘王封地拿回来。
或者……
他缓缓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并未注意到他的朱元璋。
或许可以利用皇爷爷，废了湘王！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个种子一样，嵌入到朱允炆的心中，而且正在迅速的发芽。
朱元璋突然重哼一声。
“出海？咱绝不遂他心愿，来人！”
他咆哮着，身旁恭候的大太监连忙上前，躬身听旨。
“下发海捕文书，通缉湘王朱柏，命令东海诸卫出海巡捕，必须把这逆子给咱抓回应天来！”
大太监令旨，躬身退下出了谨身殿。
随即蒋瓛告退离开。
见他离开，朱元璋心中的气才消除了几分。
可他刚才的旨意，听在朱允炆耳中，让他十分不满。
皇爷爷竟然如此纵容十二叔？！
单单违背禁海令这一条，已经足够废了湘王将他贬为庶民。
他低着头，眼眸微沉，紧握着双拳克制着内心的不忿。
难怪诸王多不法，皆是因为皇爷爷的纵容。
等皇爷爷驾崩，由孤坐镇天下，到那时只怕诸王要更加张狂了！
难怪有人说，皇爷爷只晓得打天下，却不懂得如何治理天下，还是黄先生说的对，孤要和那些文人士子多多接触才是，只有他们才能教孤如何治理天下。
“允炆啊。”
忽然，朱元璋叫了他一声，朱允炆脸上的神情瞬间转换，眉开眼笑抬头迎着他的目光。
“皇爷爷，孙儿在。”
“老十二是个混账，但是这小子赚钱经商算是有一手，以后你登基用得着他，他这个做叔叔的肯定会帮着你，等他被抓回来，你劝着那班文人一点，别对你十二叔太过分了！”
这已经是在明示了。
朱柏冒着大不韪出海，若是他被抓回来，那些御史肯定趋之如骛的弹劾。
朱元璋心里很明白，那些为了成名的酸腐文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弹劾亲王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
朱允炆心里也明白，他低着头眼眸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堆起了笑容应了下来。
朱元璋并没有发现他神情中的古怪，满意的笑起点了点头，心中的怒火也已消散大半了。
就在这时！
谨身殿外，突然有个身影在晃动，蒋瓛竟然又回来了！
看到他的身影，朱元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这段时间，只要一看到此人，绝对没有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
朱元璋让他进来，也不等蒋瓛行礼便沉声问了一句。
蒋瓛心中苦涩，他知道这是陛下对他的不满，可是这件事情他又不得不说。
他连忙跪下，向着朱元璋叩首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禀报。
“启禀殿下，方才臣收到密报……凉国公在几日前随着湘王一同出海了。”
“什么！”
御座上，朱元璋猛然站起，他瞪着蒋瓛猛的吸了一口气，横眉怒目，额头上爆裂起了青筋。
蓝玉那莽夫竟然和老十二那混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