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晕眩，记不清任何东西，杨文泽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嗯，刚好二十二分钟，现在感觉怎么样？”
杨文泽看向对面，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上半身穿着稍显正式，她正拿着一个笔记本坐在桌后，笔盖轻声击打着本子，桌上立着一个写有名字的立牌，立牌上白底黑字写着——许文仪。
低头看向自己，杨文泽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有倾斜幅度的躺椅上，显然他刚刚是睡着了。
环视了一下房间，除了桌子、躺椅、书架以及两个小茶几外，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任何家具，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纯白的墙面和房顶让他感觉有一丝刺眼，正对着自己的，还有一台三脚架支撑着的录像机。
“你还能主动想起吗，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否发生了某些事件作为关联？”
“症状？”
看到杨文泽迷茫的神情，许文仪说道：
“其他人在醒来大多都有这样的情况，你不用紧张”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你的名字不就放在桌前吗，为什么这样问”
“一个月前你主动找到了我们，还记得吗？我们是城西大学脑科学研究所，目前正寻找患者测试DID的特效药以及新型治疗方式，你作为自愿患者之一，选择主动参与到我们的项目中”
“DID？那是什么”
“多重人格障碍，和精神分裂不同，精神分裂会产生幻听、妄想和思维混乱，而你的具体症状是，一个人表现出不同的人格状态以及身份”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我怎么能确定这是不是你们把我强行带过来，然后故意编的故事？”
“看看你眼前的这个东西，我们所有的对话都有记录，如果你想要看随时可以”
“你再休息一些吧，先前你服用的药，虽然会让你神智清醒一些，但副作用是短暂的头疼以及头晕”
许文仪说完，先按下了桌上了一个小按钮，再按下了录像机上的一个按钮，很快，一个男人打开了房门，等待她的指令。
“小张，你再去拿杯水来吧”
男人轻轻关上房门，没过一会再次打开房门，将一杯水拿了进来，递到杨文泽的手中。
杨文泽拿着水，看着进来的这个男人，短发，不大不小的眼睛，眼角微微向下，略显红润的薄嘴唇，下巴上长有不长的胡须。
男人再次走出房间，文仪终于再次开口：
“平静下来了？我们能再次开始吗？”
杨文泽瘫坐在躺椅上，记忆正慢慢刺痛着他的大脑，慢慢倒在车库里是最后能够记起的内容，在模模糊糊中，他还能看见一些不连续的片段，病房、头顶闪过的灯和眼前的方向盘。
“我...我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许文仪打开桌子旁边的抽屉，翻了一下，抽出一份文件，摆在了桌上。
“看看这份协议，你应该会想起一些事情”
杨文泽尽力托起了自己的身体，拿起了这一份文件，八页的长度以目前的状态显然是无法仔细看的，他走马观花似的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日期和签名——
八月十二日，李正初。
“李正初是我吗？”
阳光明媚，穿着条纹服装的人正成群结队在护士的陪同下，在院子的不同地方散步。
“尹医生，张昇的结果出来了”
一男一女正透过办公司的窗户，看着窗外散步的其他人，两人均身着白色长衫，女人的胸前挂着的名牌写出了名字——尹钰，在男人的胸前挂着同样的名牌，上面写着谭尤。
“今天他是杨文泽还是李正初？”
“今天的情况更坏了，他一会是杨文泽，一会又是李正初”
“因为今天的谈话内容变得有些激进了吗？我还以为他目前的状态可以承受有关父母的话题了”
“不管是张昇的哪个人格，一提到父母都显示出了高度的紧张，杨文泽不断提到自己来自教师家庭，对这之外的内容闭口不谈，李正初更是直接表明自己是孤儿”
“他伤的还是有点太深了，这段时间的谈话治疗还是用温和一点的话题吧”
办公室的桌上摆着一本病例，这个患者是最近两个月才来到远郊的这个精神医院的，病例中提到，患者在携父母出游时，开车分神导致车祸，车上的老人当场死亡，患者重伤后，虽然抢救过来了，但醒后却出现了极为频繁的心理崩溃，五天后便朝向多重人格发展。
现在是8月24日，18：32.
王浩良将已经翻阅完成后的打印纸放回了书桌，转动着椅子，与眼前的男人面对面。
“你这写的能换一下名字和故事吗，用自己的名字和故事你不感觉膈应吗”
“这就是个初稿，之后会换成别的名字和事件，别说这个了，谈谈粗略的感受”
“嗯...我先问问，小说里三个字的名字都是生活在幻觉里的，两个字的名字都是真实的人，是吧”
“对，然后呢？”
“然后这个李正初是谁啊？也是个真名吗”
“他是谁不重要，你觉得这个小说还行吗”
“风格跟你一开始有蛮大区别，读着还挺有新鲜感的，而且这故事跟我们一开始讨论的不是一样啊，你是什么时候决定重写的？”
“大概1个月前？原先那个故事我重新看了一下，感觉不行”
“虽然故事还行，我也得给你泼点凉水，像这样结局的反转你不觉得有点套路化吗？这样多重人格的解释多俗啊”
王浩良随手拿过电脑桌前的矿泉水，喝几口后说道：
“还有啊，故事里面的有些部分细节描述太多，但是又有些重要的地方被你草草带过，这些情节哪些能反映人物，哪些不能，我建议你还是重新整理一下”
“其实啊，我觉得结局直接改成这一切都是李正初的阴谋是不是更好啊？就是你完全没有多重人格，一切都是他让你以为的”
听完王浩良这一段话，杨文泽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
“这个结局比我那个好一点，我太保守了，我想想怎么去增加这方面的细节，最后整个不一样的结局”
王浩良站起身来，拍了拍杨文泽的肩膀，向客厅走去。
“谢谢你在小说里给我安排了一个老婆啊”
一边穿鞋，一边开门的王浩良突然透过门外，看着外面的院子
“你这院子里种的树是不是快死了？别光种不管啊，我走了，明天结束前一定把改好的稿子发我”
王浩良走后，杨文泽舒展四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点亮自己的手机，他熟练地打开了外卖软件，选上了自己最常光顾的店，等待期间，他不断在书房中踱步，思考如何修改人名和事件，如何重新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19：28，终于有人敲门。
快速走向门口，在杨文泽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力量迅速将他制服在墙上。
“杨文泽，不许动，你现在是杨兴业以及李俪一案中的重要嫌疑人”
非常迅速，不知从哪里来的警察开始来来回回进出房子以及房子旁的车库。
杨文泽保持沉默，在30分钟后，亲眼目睹警察在院子下面挖出了有袋子包裹的尸体，在尸体的斜上方，是那颗将死的树苗。
原来被包裹住的尸体没有给树提供养分，反而让它更难活了。
杨文泽干笑了几声，随即被押送回了警局。
警方发现，杨文泽的指纹对不上原来的指纹已经是后话了。
18天前，一个手机号码本来应当收到一条短信，说明城中村在寻找李正初的人，是一群农民工，李正初是一个无良承包商，可是现在已经落网，所以再也没有人寻找。
在小区的角落，一张被掰成两瓣的SIM卡躺在地上，或许就是它策划了这一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