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军队损伤超过三成就有溃败的风险,一旦超过五成损伤,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不会溃逃的军队。
此时便可以看出士气对军队的重要性,屠河军虽是吐蕃精锐可一天之间接连受创,纵使有莽布赞做指挥也无法挽回士气。
且不说过河时被李泽安带队袭击死伤惨重,只是刚刚阿坨多身死产生的影响便足以让这些吐蕃人心胆俱裂。
其实这也怪莽布赞太小看李泽安,这些年他在西方大食天竺作战还从未遇到像李泽安这一部如此悍不畏死的战士。
哪怕是天宝十一年唐军攻入吐蕃他所部也是未尝败绩,可惜今天他遇到的是李泽安。
战场之上,李泽安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的双眼早已染上血红,一身明光铠就像是从血河中刚刚捞出。
折冲府的士兵们此时爆发出的恐怖战力让前来支援的吐蕃骑兵都不敢悍其锋芒。
两侧,折冲府剩余的所有骑兵为中军步兵保驾护航,对两边游击骚扰的吐蕃骑兵开始发起冲锋。
现实并不如莽布赞所愿,彻底溃败的吐蕃士兵们疯一般的向后逃命,纵使后军阵前士兵们大声喊叫让他们绕行两边,可这些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士兵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们此刻只想冲进军阵里寻求庇护。
莽布赞知道这样下去整个后翼军阵都要被冲垮,他当机立断让弓手放箭,此刻为了活命这些弓手哪里有什么压力负担,他们巴不得让这些溃军快死不要连累自己。
无数火箭划破夜空,连带着溃退的吐蕃士兵一起射击,此时,这些吐蕃士兵真正绝望了,后方是唐军的追击,前方是自己人的箭雨。
可惜现在溃军的速度远远超过莽布赞后翼军的撤退速度,莽布赞此刻也怒了,自己带一万人却被明显少于自己的唐军追着砍,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只可惜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万般纠结之下,他还是下达了全员撤回阿尼玛卿山(祁连山,吐蕃称呼)营地的命令。
说好的撤退成了溃退,莽布赞带着自己的亲信在骑兵的掩护下快速后撤,而这些步兵却都惨了,纵使几个千户极力想要维持阵型可此刻这些士兵们哪里还管得着这么多。
恐惧一旦在内心蔓延,所带来的杀伤力远比直面死亡要来的更加折磨。
马背上,李泽安笑了,喜悦的笑,豪情的笑。
此刻,他总算理解了何为长驱敌寇千里的军人豪情,他总算理解了何为死战之师。
这一刻,整个折冲府迎来了新生!这一战后,折冲府再非往日那个战力堪忧的新兵聚集地,第一次,折冲府有了魂。
折冲府的士兵们一直跟随李泽安追敌数里,直到绝大多数人都没了力气才不甘停下。
朝阳缓缓自东升起,折冲府的士兵们瘫坐在雪地上,有的沉沉睡去,有的还在兴奋的与身旁之人诉说自己的战功......
经过半天战场打扫,这一战的战果让李泽安都有些意外。
能点出的吐蕃士兵伤亡近三千,阿坨多身死,缴获吐蕃铁甲数百件,兵器无数。
梁威亲自主持战功统计和战利品清缴,整个人乐的合不拢嘴。
李泽安一一走访受伤的战士,这一战原本一千两百人的折冲府已经不满千人,虽说战功卓著可战友的离去还是不免让人悲伤。
夕阳渐落,这一次李泽安并没有选择将战死士兵就地埋葬,而是安排人将能找到的尸身全部找到,擦拭干净带回后方交还家人。
夜晚,梁威一众折冲府军官再次聚集中军营帐,众人都在等李泽安下一步计划。
思虑再三,李泽安决定退回到后方河谷口营地,此刻河谷口营地的建设已经很是完善,河谷之后已经筑起堡寨,河谷两侧的伏击点也都有物资储备,最关键是那里还有建安军留下的一小支部队可以作为支援。
此刻折冲府最缺的就是有生力量,千人之军纵使勇猛无匹但也终有人力尽时。
祁连山吐蕃大营
莽布赞独自一人待在大帐中盯着炭火发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得如此彻底,万人之军就连看着不满三千的唐军都吃不下。
当然,这是他以为的不满三千,如果他知道李泽安只有区区一千两百人的话......
统计结果已经出来,跟着他回来的支援六千多人,他明白这是有人当了逃兵,可现在他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捕逃兵,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论钦陵报告自己的失败。
“来人,派出探子去查查这支唐军的将领是谁。”
合黎山方向
周武带建康军已经在山腰扎营,由于天气严寒,合黎山上大雪满山倒不怕没有取水来源。
张掖河上游在回纥也称弱水,回纥大军沿河而下,此刻已经在合黎山西北方二十里处扎营。
此刻过河就是咸池烽,再往前则是周武的建康军。
“将军,斥候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周武焦急的叫进斥候,斥候单膝跪地呈上一张简易图。
“将军,回纥大军恐有五万之众,这是他们营地大致的布防。”
斥候的话语让周武的心瞬间凉透,他只觉得此刻外边凌冽寒风都没有这个消息让人生寒。
“五万大军...”周武喃喃道。
“五万大军,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了,速速通报安西都护府,不,不,安西都护府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这个位置不应该...威远守捉的人应该早已经传回消息了才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威远守捉此刻已是一片废墟,五百守军尽皆丧命无一幸免。
“不管怎么样,还是派人向安西都护府去问询情况,同时联系咸池烽守军,再派人去张掖和甘州折冲府传信。”
李泽安能率千人打退万人,可是否能带五千人野战打赢五万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是不能,这不是单单的数学问题,而是人总归有自己体力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