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听到秦可卿的话,皱起眉头,却淡淡道:“让他进来。”
秦可卿已经汗流浃背,听到这话才暗暗松口气,朝瑞珠道:“请云管事进来向老太爷回话。”
云秀生进门,瓮声瓮气地行礼:“奴才云秀生拜见老太爷。”
贾敬面色冰冷地直接问:“什么事?”
云秀生硬邦邦回道:“与珍大爷之死有关。”
轰——
大厅内分明只有寥寥几人,却仿佛产生巨大的爆炸。
秦可卿猛地一抖,脸色惨白,抬头望向云秀生。
瑞珠宝珠同样如此。
贾敬身边的小道士同样惊骇欲绝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云秀生。
贾敬同样面色剧变,拍案而起,慈眉善目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利剑一般盯住云秀生。
片刻后,摆手:“秦氏,出去!”
待秦可卿带着俩丫鬟离开,才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问:“谁让你来的!”
“奴才自觉这事应该让老太爷您知道,并无人指使。”
“说!”
“是,”云秀生毫不犹豫地卖掉焦大:“奴才被抬举为家丁管事,寻思着找个老人训练一二,便去寻找焦大,结果那焦大却说珍大爷之死有疑点,还说珍大爷就死在府内,凶手可能是西府琏二爷、蓉大爷、蔷二爷等人。”
“砰!”
贾敬猛砸桌子,厉声喝骂:“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焦大狗贼焉敢造谣中伤主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贾敬骂到气喘吁吁才停下,并重新坐下,闭上眼睛思考片刻,再问:“焦大还说了什么?”
“焦大还要奴才帮珍大爷报仇雪恨。”
“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找你?”
“奴才父母早亡,少时曾受焦大照料,也曾跟他学过几手拳脚功夫,”云秀生认真道:“而且,奴才怀疑焦大把奴才当枪使,奴才只是憨直,没甚心眼子,但不傻,所以直接向老太爷您禀告。”
贾敬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出声。
这奴才确实不傻,只是这身板和面容容易给人留下憨傻的刻板印象。
这样的奴才好啊,比那些满肚子心眼子的狗奴才强几百倍,有什么说什么,还忠心。
贾敬越看越觉得云秀生可爱,忍不住问:“你想脱奴藉吗?脱了奴藉跟我去玄真观修行。”
云秀生想都不想地拒绝:“老太爷,奴才没那个福分和悟性,而且奴才生在宁国府,长在宁国府,除了宁国府哪也不去。”
贾敬闻言更加喜欢,这奴才憨憨的可真忠诚,府里有这么个忠诚且懂点拳脚功夫的奴才守护,倒也不错。
于是和声道:“你想留在府里,那就留在府里,尽职尽责地看家护院,蓉哥儿不太成器,但蔷哥儿还算有点能为,秦氏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奴才谨遵老太爷吩咐。”
“嗯,”贾敬捋须颔首:“至于焦大,焦大胡咧咧惯了,每次喝醉都要胡言乱语,他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当真,也不要到处乱说。”
“奴才知道了。”
“下去吧。”
“奴才告退。”
云秀生离开正厅,却皱起眉头。
贾敬的反应很不正常。
正常情况下,贾敬听到焦大这种“胡言乱语”,必然会勃然大怒并狠狠惩戒焦大,就算看在老国公的份儿上不下杀手,也应该打一顿驱逐出府,最轻也得训斥一顿吧。
结果呢,贾敬只是咒骂一顿就没了后续,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贾敬分明很愤怒,却因为某种原因忍了下来。
什么原因?
绝对不是贾敬多么地尊老爱幼,只有一种可能,焦大的身份特殊,连贾敬都不得不忍让。
焦大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贾敬都能忍。
可见焦大的身份还不是一般地特殊,而是非常特殊。
不行!
必须弄清楚焦大的身份。
不然睡觉都不安稳。
云秀生回头望了一眼正堂,直奔焦大家。
焦大和宁国府的奴仆们住在一个院子里面,但有一间单独的小房子,十来平,只能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云秀生推门而入,冲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焦大冷冷道:“我刚才见了老太爷。”
焦大一动不动,依旧鼾声如雷。
云秀生见状,冷笑一声,接着道:“我把你跟我说的事儿全告诉了老太爷。”
焦大再也装不下去,噌地翻身而起,瞪着三角眼盯住云秀生,又气又恼:“你个小王八羔子想干什么?”
“我想活下去。”
“老子又没不让你活?”
“但身边藏有你这种尖牙利齿的老狗盯着,我吃不香睡不好。”
焦大怒极而笑:“合着老子死了你才能好活是吧?”
云秀生坦然点头:“对!”
“那你来,杀了老子,一了百了。”
“少耍赖皮,我要知道你的身份、动机以及全部谋划。”
“你怎么不上天?”
“你怎么知道我没上过天?”
云秀生的意思是穿越前坐过无数次飞机,在几万米高空来回穿梭,一个时辰就能从京城飞到岭南,这不正是人们梦寐以求的飞天梦?
然而,焦大听到这话,呆了一呆,轻叹一声:“也对,你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人,迟早还会回到那高高在上的地方。”
云秀生懵了。
什么意思?
高高在上的人物?
意思是,原主这个家生子还大有来历?
这算什么?吃瓜吃到自个儿头上来了?
云秀生忽然紧张起来,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板着脸,佯装没听懂,哼道:“不用给我戴高帽,你老实交代你的事情。”
焦大注视云秀生片刻,忽然笑道:“你胆子真大,不过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就是个跟着老太公打过仗的马夫,也是一介奴才,只是知道得比你稍微多那么一点点而已。”
云秀生冷笑:“奴才?什么奴才会心心念念给自己看不上的主子报仇。”
焦大呲牙大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看着珍哥儿长大的,教过他拳脚枪棒弓马,更受老太公临终嘱托要照料后辈,所以珍哥儿再不成器也不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云秀生不满意这个答案,这个答案毫无营养和价值,他要知道更多,是以冷喝道:“不要避重就轻,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赖大抿了一口烈酒,重新躺下去,喷出满口酒气:“你一件一件地问,问完了,你答应我帮珍哥儿报仇。”
云秀生直接反问:“你为什么怀疑西府贾琏和蓉哥儿、蔷哥儿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