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生挑眉。
一万多两银子的宅子?
乌进孝好大的手笔。
不过也正常,他贪污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留在黑山村那穷乡僻野花都花不掉。
而且那地方偏僻贫穷且寒冷,还有被鞑子扫荡的风险,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没钱也就罢了,有钱肯定要回京城置办产业。
京城多好,安全,繁华。
在京城,这银子才有价值。
乌进孝在京城置办房产,合情合理。
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有醉金刚倪二这个人也很有点意思,是个有点武艺的赌场打手,为人却又挺仗义,在原著中还算办个正面人物,有点讨喜。
他倒是不认为一个人就是好的或者坏的,那是非黑即白的二极管思维,因为人是复杂的矛盾的且一直在变化的,好人也会干坏事儿,坏人说不定也能做几件好事。
从现代管理学层面分析,用人别看好坏,只看性格和能力,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能成功一大半。
醉金刚倪二在他这里还真有用武之地。
想到这,对贾芸道:“带倪二来见我。”
贾芸连忙点头:“您先坐,我这就去找他。”
贾芸给云秀生泡茶,这才去找倪二,找了半个多时辰,才在一家小酒馆里找到,拽起倪二就走。
倪二瞪大眼睛:“芸哥儿,你这是干啥?”
贾芸一边拽着倪二跑,一边解释:“云管事找你,跟你打听点事。”
“云管事?就那个一挑六十的云管事?”
“嗯?你怎么知道?”
“都在传啊,威震京城的快手刀张昌平都死在云管事枪下,据说云管事使一杆红缨大枪护住你们府上的老太爷,左刺右捅,无一人能近身,威武极了。”
倪二非常兴奋,说得滔滔不绝,仿佛亲眼所见。
贾芸却意识到不妙,这种传言太离谱,看似名声大噪,却容易引来更多敌人,这叫捧杀。
而且,云管事当时把人都杀绝了,是谁把这事儿传出来的?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不行,得赶紧告诉云管事。
想到这,跑得更快:“快走。”
倪二也很兴奋,一边跑还一边问:“云管事是不是真长得高大威猛跟佛门金刚似的?云管事真的天天教家丁练武吗?云管事能扛鼎?云管事是不是一顿饭要吃半头牛?”
一直到贾芸家门口,才闭嘴不问,而是面带忐忑地整理衣衫,再无之前那放荡不羁的江湖气息,拘谨得一塌糊涂。
低头哈腰地跟着贾芸进门,看到端坐在院子里那高大伟岸的身躯后,甚至都没顾得上细看,快走两步噗通跪倒,高喊:“倪二拜见云管事。”
云秀生神情冷清,也不言语,只不着痕迹地端详,同时暗暗点头,这醉金刚倪二确实有点东西,身板很壮实,有一米八五的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满脸络腮胡子,颇有气势。
面容像是个老实的,略带憨厚相,眼神却又有奸猾和凶狠之色。
举手抬足间有习武的痕迹,手掌老茧很厚,肌肉线条不明显,但很壮,是明显的脂包肌,这种人力量大下盘稳且抗击打能力很强。
当然,真实战斗力还有待考证,原著中对这个醉金刚的战斗力没有更详细的描写,只说这是个逞凶斗狠的泼皮无赖,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
金环帮成立在即,正需要这种熟悉地面上的人帮衬,先收下用着,观察观察再决定要不要重用。
看完,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嗯”,语气冷淡地吐出三个字:“起来罢。”
倪二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弓着身子站好,陪着笑脸问:“云管事找小人有什么事?”
云秀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逼格很高,只微微抬手,指指旁边的凳子:“坐。”
倪二挪到凳子旁,小心坐了半个屁股,腰腿用力,保持着随时可以站起来的状态:“谢谢云管事赐座。”
云秀生也不看倪二,只把玩着手里的小茶杯,似是随口问:“你认识乌进孝?”
“认识认识,乌庄头每年回来过年都要在附近吃酒耍钱,出手阔绰,街坊邻居们都认识他。”
“他在城内买了栋一万多两银子的宅子?”
“小人也是听朋友说的,不知真假,”倪二又立刻补充道:“小人可以专程打听,最多三天必然有结果。”
云秀生再点头,直接转移话题:“知道银环帮吗?”
“知道知道,那可是咱们这块势力最大的帮派,帮主徐老六武艺高强,善使双刀,是个敢打敢拼的狠角色,而且与东城兵马司百户郑忠严交好,无人敢惹,小人见了银环帮的人也要绕着走。”
“银环帮做哪些生意?”
“这个……”倪二犹豫一下,低声道:“一则找沿街商户和小贩们收看护费,二则开设赌场青楼做些暴利的买卖,其三便是给一些大户人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就这?”
“小人就知道这些。”
“那我问你,城内收夜香的那些人是谁在管?”
“啊?”倪二懵了,堂堂宁国府的管事,问这肮脏的活儿干什么?
云秀生淡淡反问:“不知道?”
倪二急忙摇头:“知道,知道,那些收夜香的多是各街各坊的团头负责,找几个不嫌脏的老头起早贪黑地跑,赚个辛苦钱。”
“送水呢?”
“这买卖是有水井的商户在做,也是个辛苦钱,毕竟是出大力的活儿,而且得养很多牲畜或者人,是以也不成气候。”
云秀生再问:“城外码头上的苦力们呢?也没有人管?”
倪二更加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苦力们没人管,谁去都能干,不过码头都是有主的,用谁不用谁给多少苦力钱都是管事的说了算。”
“哦?管码头的是谁?朝廷?”
“不是不是,朝廷只维持秩序,用人是漕帮、富贵人家以及其他帮派的事,那可是个赚钱的活儿,过往船只都得交钱,尤其货船,你在谁的码头边停靠,就必须用他们的人。”
“这些人打架吗?”
“打,经常打,有的时候为了争一条船的装卸权都能打得头破血流,争夺码头打得更狠,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几乎每天都要死人。”
“没人管?”
“只要不耽误码头的运转,只要不缺了各衙门的孝敬,就没人管。”
云秀生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倪二和贾芸更不敢说话,大气不敢喘,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