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饶如愿以偿,从小叔公那儿取到地图,按照指引,他来到一处深山林地之中。
日影西斜,天色渐暗。
几声鸦叫加上斑驳的树影,让叶饶冷汗涔涔。
这段路途对他而言,算是出远门。
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走了一阵,叶饶发现路断了,前方全然是浓密的树林,树林间布满低矮的灌木荆棘,让他不得寸进。
叶饶取出地图,与此地的山势地形比对,发现别无二致之后不禁纳闷:“明明就是这儿?为何啥也没有?莫不是小叔公诓我,又或是我亦无仙缘?”
话音刚落,狂风大作,叶饶面前的大树灌木,好像自个长脚,生生动了起来!
“有鬼!”
叶饶头皮炸裂,登时就想撒丫子跑,无意间抬头一看,瞧见林中有座巍峨门庭。
仔细观之,端的是朱门大户,高墙耸立,又隐隐有丝竹管弦、琴瑟和鸣、潺潺流水之音自门后传来,饶是再胆大的汉子,听了见了都要魂飞天外。
叶饶却镇定了,因他看见,门上的牌匾,红底金漆,书着“叶府”二字。
叶府?
叶家洞府!这金碧辉煌的庭院竟是我叶家洞府!
仙人手笔!如此玄妙当真是仙人手笔!叶家祖上果然出过仙人!叔公当真没有骗我!
狂喜涌上叶饶的心头,他赶忙整理衣冠,微微欠身,恭敬上前,推开那扇朱漆大门。
园林。
门后是偌大的园林。
先是一条回廊,自脚下蜿蜒。回廊两侧,种着无数绿植,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叶饶吞下口水,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廊道,在园内小心行走。
所过所见之处,无不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金窗绣户,隐于林植之间,或立于湖泊之上,恢宏大气,望而生畏。
“叶家祖上,竟阔成这样?”
叶饶揉揉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又走一阵,叶饶遇见两条岔路,思来想去,挑了左边那条走到底。
路尽,有一座古朴祠堂矗立,叶饶透过半遮半掩的大门,隐约看见门后有座高台,台上放着许许多多落灰的牌匾。
祖宗!
叶饶推门进去,小跑到高台面前,拉个蒲团就对着牌匾三拜九叩:
“不肖子孙叶饶,前来拜见列祖列宗!叶家门楣不振,人丁稀薄,近日怪事连连,我唯恐叶家最后的几条血脉遭逢大难,故特来请列祖列宗保佑,赐下仙法,佑我们一程吧!”
“佑我们一程吧!”
叶饶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响。
良久,无人回应。
叶饶不信自己没有仙缘,唯觉自己心不够诚。他起身上前,脱下新衣作抹布,一一拂去老祖宗牌匾上的灰尘:
“祖宗在上,叶饶给您换身行头,假若过了难关,咱可得好好为列祖列宗修缮祠堂。到时候,香火,贡品啥都有……·呸,不是,咱不是那个意思!列祖列宗就是不传仙法,咱姓叶的也该做这些,这不是怕活不到那时候么……”叶饶只恨自己嘴笨,不能表达清楚。
还是用行动证明吧。自言自语一阵后,他想。
半个时辰过去,高台之上约两百来个牌位,皆被他擦的焕然一新。
擦完牌匾,他擦了高台,擦完高台,寻了扫帚簸箕,又将地上的灰尘杂物扫尽。
做完一切他能做的事情,叶饶才得闲四处张望,没想到,他瞧见,祠堂内的两侧墙壁边,摆满了一尊尊石人。
这是啥?
叶饶好奇上前,借着月光,细细查看。
左侧最里的一尊石像,瞅着像哇哇大哭的初生婴儿,底下有一双双手举着他,看得瘆人。
叶饶一惊,迈步向下一尊走去。
第二尊是口棺材,里面躺了个枯槁老人。它左手高高抬起,右手扒着棺材壁,眼睛凸起,嘴巴微张,像见了鬼似的。
随后是第三尊,农夫模样,却造型诡异。它捂着肚子,弓成虾形,
面目扭曲。
第四尊直接是个坟头,有对男女跪在坟前哭泣。
后面还有第五尊,第六尊,第七尊……绵延不尽。
他不敢再看。
叶饶不明白,自家祠堂里为何会有这些诡异的东西?
应该说,哪家人会把这些诡异东西搬到自家祠堂?
叶饶没了主意,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浩渺的钟声响起,黑暗里,有人发出一声叹息:
“唉,何苦来哉……”
叶饶一听,顿时抛开所有疑虑,跪回那些牌位前,双手抱拳,激动万分:
“是祖宗显灵了吗?是祖宗显灵了吗?祖宗赐点仙法吧!”
黑暗中,那人悠悠道:
“汝之心诚,吾已知晓,这有一卷玉书,就赐予汝,望汝好生参悟,莫要辜负了吾一番好意。去吧,去吧……”
这声音渐行渐远,叶饶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磕头,三拜之后起身,发现,自己竟回到那片深山密林之中,什么亭台水榭,高墙大院,祠堂石人,通通消失不见,好像啥都没发生过。
直到他察觉手里有件物什。
他低头一看,是卷用玉牌编成的书。
叶饶这辈子,既没摸过玉,也没摸过书。
好在见过玉,见过书,坏在没见过这么大本用玉做的书。
“祖宗好大的阵仗……”
叶饶张张嘴,有些错愕。
他拿起玉书,掂了掂,眯着眼,仔细瞧着玉书种种细节。
玉书沉甸甸,压手,入手有些凉,看上去有些旧,像是被人盘了老些年头。
可他觉得不真切。
昨天还是田舍郎,今天就找着一本玉书,疑似上面还有仙法。
他叶饶能修仙了?
世事玄奇,怎会到了这种地步?
叶饶思索,却没有头绪。
他本不擅长思考。
只当那仙家祖宗运筹帷幄,自己爷爷高瞻远瞩,叔公又尽心尽责,一腔热血报予家族……再加上叶家实在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种种机缘巧合,因缘际会,自己得到玉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叶饶觉着颇有道理,故不再纠结,揣玉书入怀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起身,披着月色,像猫一样踏上了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