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出去走走,但是邦媛也不指望能看到什么景色。实在是这洛阳行宫修的有些一言难尽,咱就不说跟开封的玉津园和金明池比了,正经的御花园也不是没有,只是靠近夹马营那一侧因为便于水路运输,被吕蒙正临时征用,转运粮草给西北。邦媛等人自然知道将士重要,不去打扰。
皇宫东面倒也有几棵花树曲径儿,但十步之外全是一片废墟,邦媛都搞不明白怎么还敢叫行宫,怪不得赵炅登基后从来不来。
眼下正是早春二月,但断壁残垣中,只有几棵鹅黄的迎春树散发着升级。
她情不自禁的抱怨道,“先帝不是重修过这里吗?怎么弄得这样潦草呀?”
她说这话本来是自言自语,没想到任守中还真是敢回答,道:“公主,奴婢从太原被俘虏后曾经来过这里,有年长的公公说这里是当初后唐李从珂自焚之地,当年的宫苑使怕晦气不敢自专,上疏先帝请求将此地平了重新规划。但先帝因为耗费过大准备改个演武场。未及拨款,先帝驾崩。今上又不喜欢洛阳,所以就这样了。”
邦媛一愣,忽然想起来听哥哥说过任守中家里死的没人了,自己还被净身入宫。又想起前段时间救下来的庄林哥儿,突然觉得封建皇权社会就是太王八蛋了。但自己又无力改变什么。只能涌起对任守中的深深同情。
她想了想道:“都说洛阳六朝古都,若是忌讳这个,就没什么可以下脚的地方。算了算了,咱们换个地方走走吧,我记得有个小楼能看到伊川水流。”
任守中不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听公主的,奴婢记得望那边走还有一颗腊梅,这个时候应该也打朵儿了。”
邦媛点点头主仆两个一起走去,只见远远的紫红一片,幽香传来。邦媛十分喜欢,也顾不得前面甚至路上杂草堆积,跳跃着就往前走去。
主仆有别,任守中不敢走在公主前面探路,但是也怕她绊倒,高喊道:“公主小心,慢点慢点儿。啊——”
这一声惨叫,直接把邦媛吓得一激灵,扭头去看。哪里还有任守中,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在这一片,还真挺吓人的。
好在下一刻,任守中的声音就从地下远远传来,“公主,公主救命,这里有个枯井。奴婢不小心从这里掉下来了。”
邦媛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赶紧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半人高的稗草之中,有一个三尺宽的圆形建筑,俨然是个宫人打水的水井。只是日久年深,井榄已经磨掉,难过任守中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事到如今,连绳子也没有,这个地方也就是邦媛胆大赶来看一看景,别的工人都躲得远远的。邦媛看着忠仆失足也是无奈,只好道:“你先别怕,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原本探着的身子感到一阵猛劲儿在推她,电光火石之间,几个月的练武有了成效,邦媛反手就试图拉住推人之辈。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位小公主不仅脾气不好惹,而且是个真有本事的,慌乱之中被扯了一块儿衣袖。但是终究这下坠之力太沉。邦媛还是紧接着就掉入黑暗的井中。连伤人者的正脸都没有看到。
守中虽然在井底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一听动静,也猜出了一个大概。他知道此刻自己一定脸色发白,声音都打着颤,“怎么,怎么还有人要来害公主呢?”
邦媛冷静了一刻,拿着扯下来的衣袖到阳光底下一看,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冷笑道:“眼下人家都要置我于死地了。在猜测什么人下手已经毫无意义。毕竟这个地方没有人来。咱们应该怎么出去呢?”
这倒是眼下最为紧迫的问题。因为没有水,一天人就能渴死,就算能坚持一下,没有粮食三天也饿死了。
任守中安慰道:“公主不要担心。高娘子和常乳母都知道公主出来玩了,左不过等两个时辰,她们一定会找来的。”
邦媛摇了摇头,发现井下说话还有回声,那么就肯定空间非常大。她赶紧借着中午阳光好,带着守中向里走了一走。
任守中不明所以,但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他真的吓白了脸。因为不大的井口处居然落下大量沙土,扬起的尘土直接把两主仆呛得咳嗽起来。
上面动手的人似乎只是想确定一下下边有人,然后就不再倒土,转而把这井口直接封死。然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可以想见,这个井口就会被伪装成一个破旧的土包,就算有人来,也不会发现什么。
任守中都惊呆了,道:“是谁狠毒如此!”
邦媛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道:“你说呢,谁最像让我死?”
这可真是太好联想了,但任守中也无法说话。
邦媛却道:“不必多少,事已至此,唯有自救,咱们想想怎么脱身吧。”
任守中惊呆了,井口都被封了,一会儿不憋死就是好运了,还怎么脱身?
邦媛似乎明白他所想,道:“你感受一下,凉风是不是从后面来,这就说明后面有出口。”倒是也知道他疑惑,主动解释道:“这行宫在后唐是九宸之地,嬢嬢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皇族秘密,我被发配来前告诉了我。”
任守中顿时不说话了,说到这不过百十年,大家都知道。义宁公主(宋皇后亲祖母)才是后唐皇族正统,只怕知道的事情比末帝李从珂这个养子的养子都多,那么流传下来一点倒是也不奇怪。
关键是这个真是救命,他一时心情大起大落,道:“娘娘真是公主的贵人,……也是奴婢的贵人。当年奴婢体弱却已经入宫,别的娘子不肯要我,若不是娘娘要我为公主伴当,哪里有今日。”
邦媛一怔,道:“娘当然是我的贵人……你也是被我牵连的。守中,我赵邦媛暴躁,但也护短,今日的仇,若我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侥幸不死,必然连你的一块儿讨回来。”
任守中赶紧谢过,听得出来这次更多了几分真心。毕竟这个年头,能把一介宦官的仇恨放在自己心上的主不多。
这时,邦媛从怀里拿出一刻拇指大的珍珠,淡淡散发着黄光,她道:“这也嬢嬢的恩德,幸亏带着。虽然不比夜明珠,到底能探探路了,咱们顺着风去找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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