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银子的是谁?”
“俺没看清。”泼皮语声微颤。
“你想清楚了再说!”
郑乾轻轻伸手,“嘎嘣”一声从道旁的树上折下了一截儿臂粗的树枝。
泼皮神情挣扎。
等郑乾郑乾手中树枝已被折成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棍,并高高举起,才终于坚持不住,表情难看的开口:“是……”
下一刻,一点寒星猛地从夜色中激射而来。
郑乾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懒驴打滚。
然后,才发现那寒星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郑乾匍匐前行,爬到道旁大树下,小心翼翼的背靠大树站起身子,紧握木棍低喝:“什么人?”
夜风微凉,无人回应。
好半晌,确认黑暗中之人并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郑乾方才再次小心翼翼的回到泼皮跟前。
果然。
这泼皮已没了呼吸。
一枚类似甩手箭的东西,正插在泼皮的喉咙。
“会是什么人想对我动手?”
“又是什么人在杀人灭口呢?”
郑乾沉思之余,也不由得有些懊恼。
自己虽然拥有了十年功力,攻击力并不逊色九品武者,可这些东西终究不是自己一点点修炼来的,并不能如臂使指,完全转化成战力。
而且,自己缺少江湖经验的缺点也极为明显。
否则,刚才也不至于全无防备。
甚至,一察觉暗器袭击,就本能闪避,都没判断出暗器的袭击目标……
“站住!放下凶器!不许动!”
大喝声中,七八个身穿制服的捕快猛然从街道两头冲了出来。
郑乾心中一跳。
松开手中的木棍,缓缓举起了双手。
“你是何人?为何当街行凶?”一个头目模样的捕快,踏前一步,大声喝问。
“各位切莫误会,咱是自己人。”郑乾陪笑解释,伸手就要掏出自己的腰牌展示。
今日抄经,虽没穿捕快行头,腰牌却一直带在身上。防的就是遇见现在这种麻烦。
“别动!”
那捕快以为郑乾要掏什么暗器,吓了一跳,晃着手中的牛尾刀再次暴喝。
看那架势,只要郑乾不停手,立马就要出刀攻击。
郑乾不得不停止动作,再次解释:“我真是自己人。”
“谁特么跟你是自己人?”有捕快不耐怒骂:“再敢乱动,就当你是拒捕。”
“好,好。我不动。”郑乾耐着性子,再次开口:“在下郑乾,乃是新入职的快班捕快。头儿是刘老大。昨天,严捕头亲自带我领的行头。各位不信,可以来查看我的腰牌。”
那捕快头目见郑乾说的认真,冲郑乾身后一个捕快吩咐:“小李,你去验验。”
捕快小李领命,小心翼翼的走到郑乾跟前,从郑乾怀中取出腰牌,就着月光一看,确实是真腰牌无疑。
“老大,是真的。”
在场的捕快闻言,全都放松下来。
那捕快头目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郑乾叫道:“你说你叫郑乾?莫不是前日因盗窃入狱的那个书生郑乾?”
“正是在下。”郑乾尴尬解释:“不过,盗窃一事,不过是遭了小人诬陷。”
有捕快这时似乎也认出了郑乾,冲同僚道:“确实是郑大夫家的那个小书生无疑。我在药铺见过两次。”
“咦?你一介读书人,怎么想着做捕快了?”捕快头目收起牛尾刀,走近郑乾,讶然问道。
“唉!家父去后,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读什么书啊?读书若考不中科举,又不能当饭吃!”郑乾一声叹息,补充道:“所幸严叔叔,嗯,就是严捕头,看在家父往日的情面……”
郑乾扯了严捕头的虎皮,话虽未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懂了。
“哈哈。老弟说的对,干啥都得先填饱肚子。”捕快头目打了个哈哈,一拍郑乾的肩膀:“咱这行当,虽然累些、危险些,却到底还是有固定薪水,不至于饿死。而且,轻易也不会受人欺负。”
“我叫张豹,既然以后都是同僚了,你叫我老张或者豹哥都行。”
有严捕头的面子在,捕快头目很快就把郑乾当成了“自己人”,介绍起了自己和几个手下:“这是小李,这是小马,这是老马,这是强子,这是老黄……”
“豹哥,李哥,两位马哥,强哥,黄哥……”郑乾顺驴下坡,和几人一一见礼。
有严捕头的虎皮在,其他捕快也不敢摆什么架子,客气的回应。
“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客套完毕,严捕头方才一指地上泼皮的尸体。
郑乾捡起地上的麻袋,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不过,隐去了自己逼问泼皮幕后之人的情节。只说,自己读书之余,其实也练了一阵拳脚。撞倒其中一个泼皮之后,对方就被黑暗中射来的暗器杀死。另一个泼皮,吓得撒腿逃了。
张豹点了点头,没继续问相关细节,反而惊讶且郑重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老弟你是说,你在给幽篁园的主人抄佛经?”
郑乾点头。
“老弟好福气啊。”张豹揽住郑乾的肩膀,亲切道:“老弟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老哥我啊!”
郑乾不明所以。
不过,隐约觉得,这捕快头目态度的变化,多半和幽篁园主人的身份有关。
有心询问,却又怕露了馅儿。
只是随口应敷。
“这泼皮敢袭击公差,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李小马,你们把尸体扔乱葬岗去,也不用掩埋,直接让野狼分食了才好。”
捕快头目大手一挥,就给这起杀人案定性,并决定让尸体喂狼,给郑乾出气。
少了一起麻烦,郑乾自然是乐得如此。
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塞进捕快头目手中:“豹哥,大家还有公务在身,小弟就不叨扰了。这点儿银子,请各位哥哥下职后喝酒。”
张豹一番推辞,见郑乾态度坚决,方才欣喜收下。
拍着胸脯表示,以后需要帮忙,尽管来找他老张。
末了,还非要派两个手下护送郑乾回家。
郑乾推却不过,只好接受。
这一夜,再无意外发生。
次日一早,在院子里练了两趟断玉拳,洗漱完毕,郑乾照例赶往幽篁园抄经。
敲门,依旧是丫鬟秋桐引路。
郑乾这才想起,昨天吃完糕点的食盒,在用贴山靠撞泼皮时似乎摔坏了。然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走时也忘了查看或捡起。
“不好意思。昨晚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把您的食盒给摔坏了。”郑乾歉然开口。
“啊?您没摔着吧?”秋桐愕然停步,打量郑乾全身。
“没有。只是食盒……”
“人没事儿就好。一个食盒,不值钱的。”秋桐顿了一顿,问道:“那糕点呢?你吃了没?”
“吃了。”
“味道怎样?”
“此物只应天上有。”
丫鬟秋桐对于郑乾的评价,显然极为高兴。脱口笑道:
“若做这糕点的人,听到你这句评价,定然极为开心。”
“哈,小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一番对话,似乎一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将郑乾带到草庐,秋桐也不再跟郑乾客气,直接道:“你先抄经,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糕点。”
秋桐走后,没过多久,黄四郎三人也一起来了。
看见郑乾,那叶辰明显眼神一凝,怔了一怔。
这细微的动作,被郑乾发现。
这一次,就连冯仑也没跟郑乾打招呼,显然是和黄叶两人站在了一起,刻意和郑乾划分界限。
三人坐了下来,却并不认真抄经。一边交流着春风楼姑娘们的技艺,一边左顾右盼。
没多久,绿衣丫鬟秋桐端着一盘红豆酥走了过来。
黄四郎立即起身迎了上去,满脸堆笑的道:“呀!还劳烦秋桐小姐亲自给我们送糕点!”
说着,就伸手要去接过盘子。
秋桐身子一侧,避了开来。
没好气的道:“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然后,在黄四郎眼巴巴的的期盼中,将糕点轻轻放在了郑乾桌上。
“郑公子,就只剩这一碟红豆酥了。”秋桐轻声细语的说道,“若是下午还有,我再给你送来。”
“凭什么?”黄四郎不忿嚷道:“大家都在抄经,凭什么就只给这穷书生吃?”
叶辰和冯仑亦是不满的望向了秋桐,表示了对黄四郎抗议的支持。
秋桐眼波流转,冷哼道:“还好意思说!人家郑公子,昨日抄了六本经书,你们抄了几本?”
黄四郎几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秋桐走后,黄四郎三人开始奋笔疾书。似是下了狠心,要在抄经数量上超过郑乾,让秋桐无话可说。
可惜!
他们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又怎比得上拥有十年功力加持的郑乾的素质。
一个时辰之后,黄四郎首先坚持不住,紧接着就是冯仑。
倒是那叶辰,意外的一直坚持到了下午。
秋桐来送糕点时一数,叶辰抄写了五本,冯仑抄写了三本,黄四郎抄写了两本。
而郑乾,足足抄写了十本。
再次以一敌三。
三人不忿之余,望向郑乾的眼神也难免震惊,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嘿嘿,抄的多可不一定抄得好。”叶辰眼珠子一转,出声道:“秋桐姑娘,不如检查一下抄写质量。免得有人,偷奸耍滑,只求数量,少字漏句,胡写乱画。这可是要献给香积寺的重要礼物,莫要丢了老夫人的脸面,坏了佛祖赏赐的功德。”
秋桐无奈,只好将几人抄写的佛经一一摊开。
这一对比,只见郑乾的字迹,就像原版经书一样工整整洁,倒是黄四郎和冯仑的,有不少涂改错漏。
尤其是黄四郎的,歪歪扭扭,字体忽大忽小,张牙舞爪,活像假道士画的桃符。
即便以黄四郎的脸皮,也难得老脸一红。
秋桐倒也不刻意让黄四郎难堪,将黄四郎抄的经书一合,话音一转:
“你们若真想吃糕点,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黄四郎几人眼神一亮。
郑乾微微觉得奇怪,以黄四郎等人的身份,想吃什么没有,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一盘小小的糕点。
丫鬟秋桐带来的这糕点固然味道绝佳,在外面难以买到,但也不至于让他们这样。
仿佛,吃了能让那玩意儿变长似的。
秋桐将糕点放到一边,取下背上背着的一个圆筒。
圆筒里的东西展开,众人这才发现竟是一幅墨迹尚新的画卷。
“这是糕点主人,新作的一幅画。”秋桐指着画纸一侧:“这里,尚缺题字。几位公子,都是读书人。糕点主人说了,谁若能写出几句让她满意的配诗,不仅请他吃最新做出的糕点,还会送他一件特别的礼物。”
黄四郎三人闻言大喜,急忙向画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