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也就少了太多顾忌,清规戒律一切也都过眼云烟,但想真正的超脱从来,便要打破那枷锁!
打破它,
打碎它,
践踏它!
这壶酒深埋地底二十多载,他的老家在乡下,这埋酒便是他们传承多年的习俗,在他出生前便由他的父母埋于自家地下。
为的不过是待他日后大喜之日充当他的喜酒以及未来孙儿的满月酒,只是可惜,世事难料,谁能料到他们的孩子三岁会遇那邪祟害人,最后若非偶遇那佛家高人,也就是师傅老佛陀,他这小儿便是生死难料,与父与母阴阳两隔。
生离与死别哪个更痛苦,
有人说生离,有人说死别,
但谁又说的清?
不曾亲身去经历去感受谁又能言明体会此中苦涩?
三岁离家遁入空门,
至此便再未见过父母,
对父母来说他又与死何异?
不过老父老母当时却是想那至少有个念想,至少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不是?
比死了好上一点便是好的,对他们来说,说不定这样子的结果对双方都是好的,只要日后可以远远再见一面,知晓儿子一切安好,那便是好。
只要可以见一面那便是好,
见一面,
只要一面,
只要一面呐……
谁曾想……
前些时日他终是时隔多年又踏回了故土,没有太多的感触,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冷漠,可惜他对这本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现在有的只是陌生。
走着走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个家它还在,虽然已经翻盖成三层小楼,但是它还是它,家还是家。
轻敲三下门,不稍片刻一个青年给他开了门。
开门的不是想要的那两个人呐,这是一个青年,一个与他有十分相似的青年,仿佛就像是看到了留着长发的自己。
青年开门看着门口的和尚,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呆住了,卧槽。
“哥?!”
两人之前从未见过,却也都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是他哥,他是他弟,血浓于水之情,终不容易消散,始一见面便生出联系。
当年一念被老佛陀接走后的两年,两位老人家便又得一子,有了他,生活仿佛又有了奔头,之后更是把本应给予长子的爱一起给了次子,爱之深切入骨。
小子从小便受呵护,有爸爸的,有妈妈的,还有那份属于哥哥的爱。
所以他从小便很好奇自己这个哥哥到底如何?
他到底长得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否有一天会回来看看他们?
从小他便有好多话要于哥哥讲,只是现在哥哥突然出现他又有些无所适从,一切话语都又咽下了肚中。
毕竟……
毕竟爸妈刚走,哥哥你是回来分家产的吗?
哥!
你……好……贱……啊!!!
对于弟弟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哥”,和尚只是轻点一下没有太多表示,一副超然之资。
弟弟没有让哥哥入门,
哥哥也没有入门的打算,
两人只是没由来的默默僵持着,
终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呐!
“爹娘在吗?我想看看他们。”和尚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有的是宛若瀚海的平静。
“他们一个月前遇难走了。”弟弟有些不安,自己这个便宜老哥,真的是打算回来分家产的啊?!
“不在了呀。”和尚语气中有些失落,却又平静的不食人间烟火,抿了抿嘴,最后他还是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看着自己这个哥哥的背影似乎有些萧条,弟弟喊住了哥哥。
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一壶女儿红。
和尚盘坐在了父母这崭新的墓碑前,看着那两张黑白照片里那两个最亲近又最陌生的两个人,和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愣的出了神。
翻开泛黄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两位老人对他的思念,言辞没有多么优美和高雅,有的只是思念儿子的朴素,想要见孩子一面却又不敢去打扰的困扰。
一页又一页的翻着,和尚很平静,平静的不自然,直到合上了最后一页,手轻轻一震,日记本便化作粉剂,把这些粉剂挥撒散去。
跪了下来,对父母的墓碑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已经在墓前留下了深深染血的凹痕,而鲜血亦从他的面容上缓缓流下。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有的只是沉默,死寂的沉默。
起身提起老酒开壶痛饮,一步一饮,原本一尘不染的僧袍也染上了红尘。
“一念,
一念,
佛魔一念间。
一念为佛,一念为魔!
我可为佛,我可为魔!
……哈哈哈哈!”
和尚笑的从未如此桀骜。
“贫僧一念,少入佛门,今堕魔土,佛路太难行呐,罢了罢了还是回头堕魔快哉!快哉啊!”
霎那间原本灰白僧袍顷刻间化作黑紫长袍,断去那三千烦恼丝亦是春风吹又生。
抬头饮尽这最后一口女儿红,轻响一声,酒壶成灰,天涯咫尺,一步千里。
同时,
这千年古森中的一湾碧湖,此时宛如瀚海滔滔翻腾不止,一具深埋湖底不知几载的森白鬼骷剧烈的震动着,天空亦是雷霆滚滚,仿佛要降下天罚一般。
咫尺天涯不过几步,一念便立于湖前,碧湖翻腾,霎那间于湖中开辟出一条大道。
一具魔气翻腾的骷髅缓缓走来,空荡的眼眶中两朵幽黑之火闪耀着,摄人心魄。
“你来啦……”
骷髅与一念相对而视开口道。
“我来了。”一念此时妖异无比,紫发黑袍,看着骷髅淡淡回应,一副至高冷漠。
桀桀……
骷髅笑了,带着狂傲不羁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不!”一念否认。
“哦?”骷髅诡笑。
“我便是我!”一念平淡的说道。
寂静与死寂。
随之骷髅大笑桀骜不驯:
“当是如此,
当是如此!”
言罢,
骷髅瞬间解体,化作一道黑雾渐渐融入了一念体内,一念紧闭双眸。
片刻他再度睁开眼眸,
眼瞳便是一黑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