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衡立即反驳:“我虽然下令调兵,但可没让你将所有的兵都调往潞安府,这完全是你推脱之辞!”
陆延问道:“渠总兵,既然你说是张抚台命你调兵前往潞安府,那么是何时向你下令,又是所为何事?”
渠家祯道:“我在去岁十月初七收到文书,说潞安府发生民变,乱军围攻长治,命我派兵救援。”
“还说贼军势大,务必增派兵马,我看眼看正是秋收时节,怕鞑子南下,便先派一万兵马支援长治。”
“但才过三日,又收到文书,说是乱军已经围困长治,沈王危在旦夕,着我再派三万兵马支援。”
“我怕沈王有失,只能继续派兵支援。”
“哪里知道,才不过五日,鞑子便南下劫掠。”
“这才导致大同、太原两府百姓罹难!”
张宗衡顿时喊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分明只传书一封,着你调遣兵马五千支援长治!”
“更没有什么乱军围困长治,着你全力救援的话!”
陆延见二人欲要争吵,便道:“既然你们二人各有分说,那便取来文书一看便能知道谁在胡言。”
张宗衡冷哼一声:“去取文书来,我倒要看看,你渠家祯还有什么话说!”
很快,文书被取了来,一边是渠家祯收到的。
包括潞安府发来的求援信,信上说,有暴民在屯留叛乱,杀知县,放粮仓,聚乱民一万余已经到了长治附近请巡抚张宗衡调兵支援,信件寄出的日期是十月初一。
第二封信是张宗衡寄来的,张宗衡写信的日期是十月初三。
而第三封信同样是张宗衡所写,说是长治危机,让大同总兵全力救援,务必保证长治不失!这封信的日期是十月初六。
陆延道:“张抚台,这第二封信可是你的笔迹,印信可有问题?”
张宗衡冷着脸端详:“这确实是我的笔迹,印信特没有问题!但我记得我写的是调遣五千兵马,而不是一万兵马!”
“那这第三封信呢?”陆延拿着信来。
张宗衡眉头深深拧起:“这,这定然是有人诬陷于我,渠家祯你简直胆大包天!”
渠家祯大怒,一拍桌子:“姓张的,你把话说清楚,谁冤枉你了,我看是你与鞑子勾结,卖国求荣才是!”
张宗衡面色涨红:“你个丘八,胡说什么,我看是你勾通外贼,这才伪造文书!”
两人吵得口水四溅,似乎马上就要动手!
陆延出言打断他们:“张抚台,当时难道不在大同吗,为何要书信来往?”
张宗衡道:“这,当时我人在宣府,这事情王司马可以给我证明。”
王象乾微微颔首:“确实如此,当时张抚台与老夫商议边防之策。”
“既然如此,那张抚台把留底的文书给我看看。”陆延开口道。
陆延接过文书一扫,顿时皱起眉头,“这上面分明是调兵一万,与渠总兵的那份一样。”
“什么,不可能,虽然这是书吏抄写的存档,但我的习惯是会再过一眼,然后用印!”张宗衡夺过文书,顿时瞪大眼睛,他倒退数步,甚至碰翻了桌几,“不可能,这不可能!”
渠家祯过来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姓张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还有第二份书信,也拿出来吧!”
张宗衡抓着头发:“不,不可能,根本没有第二封书信!”
渠家祯扬着手中的信:“这上面可是你张抚台的印信,如何作假!”
张宗衡张大嘴巴,却是无言以对。
陆延道:“张抚台,抄写文书的是何人?”
张宗衡像是抓着最后的救星,“快去把张思那混账给我绑来!”
很快一个小厮被押了过来,这是张宗衡的亲仆。
“老爷,冤枉啊,这事情真不是我干的!当时,我抄录完了,老爷,您可是亲自看过的啊!”
“这,”张宗衡抓着头发,眼睛通红。
陆延摸着那第二封信,“这里有问题,字迹有些模糊,纸张也有处理过的痕迹,显得凹凸不平。”
“有可能是有人去除了这里的字迹,而后改成了壹万。”
张宗衡一下子扑过来,抓住那封信,“真的如此,真的如此,这定然是奸人陷害于我!”
渠家祯冷笑一声,“那么张抚台,第三封信,你做何解释?那上面可有你的印信。”
张宗衡胸膛剧烈起伏:“这封信已经是有人陷害,那贼人定然是模仿了我的字迹,又盗窃了我的印信,伪造书信!”
“将张思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张思连忙磕头不止,“老爷,真不是我做的,我怎么敢干这种事情啊!”
两个侍卫将张思拖了出去,很快门口就响起凄凉的惨叫声。
陆延道:“渠总兵,我有一个问题。在收到张抚台的信件之前,你可曾知道潞安府发生民变之事。”
渠家祯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我收到潞安府求援的第二天,便收到了张宗衡的信。”
他一拍大腿,“对啊,这就不对劲了!”
“潞安府发生这种大事,应该先传书给大同啊,张宗衡在宣府怎么可能比我先知道消息!”
“这,”张宗衡眉头拧起,“当时,是一个士卒急报,说是奉你渠总兵的命,向我请示,所以,我才写了第一封信。”
渠家祯怒道:“我根本没有派人向你通报!”
陆延揉着额头:“此事多有蹊跷。从宣府到大同,便是快马,也要两日时间,张抚台按理是不可能先得知消息的,更不可能第二天信就到了大同。”
王象乾道:“伯爷的意思是,在潞安府造反的反贼,可能是自己传信给张抚台的。”
“至少传信的人与反贼有关系!”陆延道。
张宗衡一拍桌子:“混账,竟然如此戏耍本官,本官定然饶不了他!”
渠家祯冷笑:“我看是有人贼喊抓贼!”
“混账!”张宗衡大怒。
陆延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可知道潞安府造反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渠家祯道:“是一些暴民抗税,他们杀税吏之后攻入县城,这事情是在九月三十!”
陆延一拍手:“这就对了,从潞安府到宣府四天差不多能到,有可能贼人是在几乎同时通知了在宣府的张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