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些闹事的士兵就走了个干净。
袁崇焕似笑非笑的盯着陆延:“陆大人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解了本官的危局!”
陆延露出灿烂的笑容:“为陛下办事,乃我份内之事,这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袁大人不必介怀。”
袁崇焕皱起眉头,他觉得这小子的笑容是如此扎眼!
“按理来说,军饷该由户部和兵部联合押送,为何会让陆大人送来?”
“莫非是袁大人觉得我送来得太早了呢?”陆延道。
袁崇焕被刺了一下,内心十分不快,偏偏无法发作。
“哈哈,陆大人真是会开玩笑!你能及时送来军饷,实在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既然军饷已经送到,那剩下的便交给本官好了!”
陆延道:“看来是没办法了呢,不过还是请袁大人派人一同发放军饷,也好做好统计。”
袁崇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一群士兵火急火燎地簇拥着千户赶来。
显然这些人是不会给他们时间进行交接的。
袁崇焕简直怀疑这小子是故意收买人心的。
便看你小子如何吃瘪!
这些辽人可不会轻易相信南方人的!袁崇焕内心如此想着。
军兴以来,援卒之欺凌诟谇,残辽无宁宇,辽人为一恨。军夫之破产卖儿,贻累车牛,辽人为再恨。至逐娼妓而并及张、刘、田三大族,拔二百年难动之室家,辽人为益恨。至收降夷而杂处民庐,令其淫污妻女,侵夺饮食,辽人为愈恨。有此四恨,而冀其为我守乎?
此为辽人四大恨!
明朝末年,建奴成为心腹大患,拱卫京城的主力逐渐从南军转为辽军。
然而,辽军总给人一种出工不出力的感觉,辽东的军队就像是无底洞一般,朝廷榨干了全天下的百姓用以给辽军做军费,但建奴仍不断强大。
朝廷之中,甚至有许多人攻击辽人。
加上大量辽人投靠建奴,导致他们背上了卖国贼、汉奸的罪名。
但生活在辽地的汉人,可谓是水深火热。
辽地多数都是军户,以及军户家属。
在在辽东官员和卫所长官的层层剥削下,辽人几乎家家破产,但他们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役,为官府挖矿,即使惨死其中也领不到任何抚恤金。
而且,辽东是明朝的边关,居住的汉族以军户及其家属为主,他们不仅要交钱,还要在战事来临时冲在第一线。由于军户们在盘剥下已经破产,所以他们需要卖儿鬻女来换取一把刀上阵,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死罪。
高淮乱辽之时为甚,高淮克扣军饷,凌辱下级军官和士兵,动辄打杀士卒。
高淮的暴行导致辽东出现两次兵变,士兵聚众哗变,“誓食淮肉”,吓得高淮逃入关内,并对辽军进行了残酷的报复。
高淮乱辽是当时朝廷和辽人关系的写照,剥削百姓的不只是高淮,不论是李成梁还是后来的官员,只要他们主宰辽东,当地的百姓总要遭难。
而努尔哈赤抓住机会,大量招募汉民。他专门开辟一地,给投奔自己的辽人居住,并给予他们丰厚的条件。
投奔建奴是数典忘祖的行为,但对于灾年就只能易子而食的辽人们来说,到建奴那里至少可以活命。“生于辽,不如走于胡”。
这才是努尔哈赤时期,建奴快速发展的原因。
虽然有一些人看清了辽地的形势,但介于大明皇帝,以及朝廷时局,根本无法改变。
而袁崇焕却是辽人少数能信任的南方人了,是以,他十分自信,这些辽人根本不会相信陆延。
所以,袁崇焕只是冷眼旁观看着陆延忙前忙后,先是与那些千户对接鱼鳞图册,以及交接军饷签字画押。
陆延每次都让那些普通士兵围观,验看了银两,再让士卒搬回去。
如此,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眼看着得空,陆延正提着一个水囊咕咚咚地喝着水。
冰凉甘甜的井水吞下肚去,这才让快要冒烟的嗓子舒服了起来。
这时,军营外,十多骑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竟然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警戒!”
阎应元拔出刀来,而周围的士兵迅速举枪瞄准,看着对方竟然毫无顾忌。
阎应元也不迟疑:“开枪!”
“砰砰砰!”
当先一名将领,身下坐骑连中数枪,冲出十多步,轰然倒地滑出数米。
后面又有数骑落马,其他人这才又惊又怒的勒住缰绳,在陆延士卒前十多米徘徊。
那名将领推开马尸,跳了起来,指着陆延就骂。
“混账东西!为何伤我宝马!”
阎应元拔刀指着对方:“放肆,你莫非没看到王命棋牌在此!”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祖大乐说话!”
陆延定眼一看,这位将军年约四旬,身材雄壮,方面阔口,肤色黝黑,颌下一缕微髯,一双眼睛目露凶光。
这便是祖大乐了!
祖大乐有一个名头更大的堂弟,便是祖大寿!
辽东有四大将门,而最大的将门,便是祖家。
祖家原本是李成梁的老部下,战争中逐渐逆袭成了辽东明军第一将门。祖家的特点是不求斩首最多,只求家族带兵最多。
此时最出名的便是祖二疯子的,祖大弼、祖大乐!
而“名流千古”的吴三桂此时还只能跟着祖家混呢!
阎应元冷声道:“我家大人带天巡狩,那便是代表天子,你贸然冲击王命旗牌,便是藐视天子!”
“杀了你也是轻的!何况,不过杀你几匹马而已!”
祖大乐铁青着道:“俺就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王命旗牌!”
“俺只知道,大家都分了军饷,你为何不分我营弟兄,莫非你看不起我辽人!”
“常言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打建奴?”
陆延道:“祖大乐你不认得王命旗牌,我且不怪你!”
“但你说我不给你军饷,这就不讲理了!”
“我让那些士卒回各营通知了,其他营的千总都来了,为何独独你不来。”
“如今反而要怪我,这是何理?”
祖大乐瓮声瓮气地道:“我一直在营地操练,可是和那些天天造反的货不一样!”
陆延笑道:“我可没说那些军士是来总督衙门闹的,祖千总又是如何得知的?”
祖大乐涨红了脸:“你,你,那些家伙天天来衙门闹,又有什么奇怪的!”
“你到底是发不发军饷!”
“发,当然发了!”陆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