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没有看走眼,面前这位出声公子哥,正是“红楼”中被唤作“呆霸王”的薛蟠。
薛蟠前些日子打死了那冯渊,染上人命官司后,被后续的一应后果折腾的烦不胜烦。遂,其母亲“薛姨妈”常叮嘱他在家消停几日,待不收拾停当,他们娘仨不日上京,到姨夫家避上一避,待风声过去再回金陵。
可薛蟠哪里是那能老实在家待着的人?这不,昨日就偷偷避开母亲,出门逛楼子去了!恰巧,于楚香楼中高乐之际,遇到李掌柜家的公子-李湘明。
因两家生意上有往来,李家和薛家,自父亲那辈便是故交。因此,他们二人彼此也算熟识。
相逢即是有缘,加之二人性格都颇为豪爽仗义,一番高乐下来,却聊得十分投机。故晚间散场之时,薛蟠便大手一挥,邀请李湘明留宿楚香楼。
没曾想,薛蟠一番给足面子的盛情挽留,却被李湘明毫不犹豫给拒绝了。这让薛蟠大为不悦!觉得失了面子。
薛家如今在金陵顶着“皇商”、“四大家族”的名头,表面上看,还是十分唬人的,李熊明也不欲得罪薛蟠。见他脸色不好,赶忙解释说明日已然约定同窗一早看榜,改日定回请他薛蟠云云。
却说这些日子,恩科乡试在金陵城中闹得声势不小,连主管他案子的贾知府都于贡院内闭门不出。薛蟠自然也有所耳闻!但他万万没料到,面前这位同样和自己一般的浪荡公子哥,还是今年乡试的考生。不禁啧喷称奇起来!
接着,那副好热闹的性子上来,遂丢下不快,一脸兴奋准备凑个热闹。
起初,李湘明是千不肯,万不肯。暗道;哪有和书院同创看榜,带个外人的?且还是薛蟠这般不通文墨的浪荡公子哥儿。
但架不住薛蟠死缠硬磨,许下一堆好处,李湘明不得不答应了这厮。并且把自己在“谢元楼”提前包下包房的位置,一并告诉了他。
这不,今日一大早,鸡刚打鸣,薛蟠就被侍女唤醒,忙不迭开始起身梳洗。
这副做派,传入其母“薛姨妈”耳中,后者啧啧称奇。
她太了解自家这个混世魔王了,那是个不到晌午不蹬被子的主!生怕他一大早,又出去惹祸,忙唤下人过去打听情况。
当从其常使小厮那,得知儿子昨日遇见李家公子,今日起这般早,是为了凑那看榜的热闹后,薛姨妈,遂大大松口气。
不提“薛姨妈”被儿子一桩人命官司折腾的提心吊胆,这边房内,薛蟠洗漱完毕,只胡乱抓了块糕点,往肚子填了些充饥。便疾驰白咧,领着两名常使小厮出了家门,直奔昨日李湘明告知他的位置而来。
薛蟠前脚刚进“解元楼”,便见一名背对他的青衣士子正低头,嘱咐下人去询问潮鸣书院所在的包厢。薛蟠一想,火,李熊明那厮不就是潮鸣书院的生员么,遂开口,准备顺带把对方领去。
却没料想,这人扭头过来后,竟没头没脑,直接吐出一句;“什么虎?什么龟?”的莫名话,唬得薛蟠直接懵逼当场。
贾瑛说完,也是一愣神!发觉自己言语失当,竟下意识把前世红楼之中,对其“总结”说了出来。
赶忙讪笑两声上前,对薛蟠道;“某一时言语失当,望这位兄台不要介意。”
“原道如此!”
薛蟠虽有些不解,但不认识此人,就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这位兄弟毋须如此,薛某是个粗人,你们那些知乎者也,薛某自小听了便头大。倒也怪不得阁下,乃是薛蟠胸无点墨。”
“有些意思!”薛蟠这番话说出来后。直让贾瑛眉目一挑,不禁开始上下打量起对方,暗道;“会不会是那红楼之中记岔了?眼前这名薛蟠,口齿伶俐,颇为有礼。哪有半点不谐世故“呆霸王”的浑样子?”
不由对其生出一丝好感和兴趣来。
二人说了两句客套话,薛蟠便带着贾瑛上了二楼,找到李湘明昨日留下的地字三号一处包厢外。
刚到包厢门口,薛蟠便操着粗粝的嗓子,对内大吼起来;“李湘明,你薛家大爷来了,快出来看看,还顺带帮你引来一名同窗。”
不多时,闻言,一身生员服的李湘明从包厢内,探出了他那颗比常人都大的脑门。
正待开口吐槽几句薛蟠粗鄙云云的话,打眼正和薛蟠身旁,似笑非笑望过来的贾瑛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李湘明顿感眼睛被其目光扎的发涩,忙挤出一抹笑容道;“是贾瑛啊!快进来,大家快到齐了。”接着,复看向贾瑛身边的薛蟠,也对其发出邀请;“薛兄你也进来吧,正好老弟帮您引荐下书院的年轻俊杰。”
对于什么书院中的俊杰不俊杰,似薛蟠这般人,倒是不甚在意。反倒是闻听李湘明唤身侧,这名被自己带来年轻生员做“贾瑛”,倒是勾起薛蟠的几分兴致。
要知道,在这金陵城内,姓贾的可是不多。
几人进入包厢内,贾瑛打眼一瞅,见除了金玉叹外,其余参加这次乡试的十几位同窗都已悉数到场。
忙道:“恕罪恕罪,贾瑛来迟。”
贾瑛在书院中人缘还可以,众人见他进来,也纷纷起身回礼招呼。贾瑛做受宠若惊状,一一与同窗回礼,倒是像那么回事儿。
李湘明却看得嘴角抽搐,暗骂其“真够虚伪”。
其后,贾瑛与薛蟠,被李湘明引着,于他身侧空位坐下,离临街窗户不远。
贾瑛、薛蟠刚落下,李湘明便又起身,指着身边贾瑛道;“这厮某便不介绍了,大家比我了解,惯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大家都小心着点!”
“哈哈.......”众学子开怀大笑,纷纷朝贾瑛挤眉弄眼,面带揶揄。
贾瑛狠狠撤了这厮一眼,顿时没好气对众人嚷嚷道;“大家都别听李胖子浑说,我贾瑛的为人,大家“一清二楚”。那是玉树凌风,风采照人,谦和有礼之翩翩君子也!”
说完后,贾瑛作神色得意状,微扬起下巴,十分臭屁。
“嘘………”哈哈.......脸皮够厚”!
“端不害臊!”
众人闻之,直接哄笑出声,随即,便你一言无一语,打趣贾瑛起来。
吵吵闹闹间,原本他家刚进来,包厢内低沉情绪被调动起来,旁边包厢士子闻之,互相对视,一人对大伙问道;“隔壁是潮鸣书院的人吧?大早上发什么风,倒不像看榜,像聚宴高乐一般。”
其同伴深有同感,不明所以,遂小声议论。
那人倒是歪打正着,这边,潮鸣书院所在的地字三号包厢内。
薛蟠见众人面前桌上只有茶水和点心,便嚷嚷着吩咐手下去唤店家上菜。又见众人面色古怪看向自己,忙裂开白牙对众人解释;“薛某今日出来匆忙,腹中空空,想必诸位今日也是大概,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论其他?”
“呵呵.......”众人今日都是为看榜而来,哪有心情满足口腹之欲?先前也没人提这茬,加之众人心情忐忑,倒也没觉着什么。此时,薛蟠如此一说,有好几人的肚子顿时咕咕作响,这些人尴尬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薛蟠见之,善意笑了声。遂让常随立刻去通知酒楼上菜。
之后,薛蟠端起面前茶杯,自顾自介绍道;“诸位可能不认识薛某,某祖上乃是“紫薇舍人”,姓“薛”名“蟠”,与李公子家乃是故交。今日冒昧凑个趣,望诸位勿怪勿怪。”说完,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方重新落座。
他这幅豪爽的做派,让众人对其印象颇佳。
加之他刚才介绍的家室,有心之人也明白他便是那位“金陵薛家“的公子。
薛家豪富,在座大都是金陵本地人,多少也有耳闻。他们这些士子虽走的仕途,但本地豪族还是要结交一番的,遂都开始自报家门。
轮到贾瑛时,薛蟠没等他开口,便率先打断他的话;“若薛某猜的不错,贾兄乃是荣国公府的族人吧?”
贾瑛面色一亮,见被认出,暗道对方也算玲珑之人,遂笑道;“薛兄妙人,猜的不错,贾瑛确是金陵四房后辈。”
薛蟠闻,拍大腿笑之,举起面前刚斟满的茶杯,便仰头一饮而尽。完了,擦了把嘴角茶渍,一脸兴奋继续道;“这确哪里来的?想我薛家和你贾家那是多年的老亲。
誓如:你们荣国府的二房太太,便是薛某的亲姨妈,“政”老爷,便是薛某的姨父。这不,前几年,我那“王家表姐”又嫁给你那琏二哥勒!
哎哟,这般算下来,咱们两家虽不是血浓于水,却胜似血浓于水啊!”
贾瑛自是清楚贾薛两家内里的关系,但初次见面,还是面露惊喜之状态。
他身侧的李湘明,闻听后,却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来,张口插话道;“我说薛公子,你看我们贾瑛长的如何?不若便把你那时常挂在嘴边的贤惠妹妹,许配给我们贾瑛?”
薛蟠此时正值兴奋头上,想也不想便回了句;“我当是什么事?我二叔家宝琴妹子最是伶俐,正因为一些耽搁婚事。
这样,再等两年,待我那宝琴妹子及笄,薛某亲自为他二人保媒!”
“哎?谁说让你保媒你二叔家的闺女了?李某的意思是让薛公子做咱贾瑛的嫡亲大舅哥,把你那天仙一般的宝钗妹妹许给贾瑛作媳妇儿,亲上加亲!”李湘明见对方会错意思,忙出言纠正。
“宝....宝钗?”
薛蟠闻之,脸上兴奋极速褪去,脑子瞬间恢复理智。
连续张了几次口,也没再吐出话。
单薛蟠这里倒是没什么,反正贾薛两家世交,姻亲往来频繁。可他母亲那里,怕是过不了那关。
毕竟在如今讲究门当户对的大环境下,贾瑛目前的身份,委实有些不太般配。
最终,薛蟠只得支支吾吾打呵呵,解释一番;“薛某这里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家妹已然确定要参加下一届“采选“,这就不是薛某能做主的了。”
贾瑛闻之,眼底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虽然他早料到如此结果,但刚才李湘明问出来的时候,他抱着一丝希望!所以,并没有阻拦。
前世读红楼,贾瑛就挺喜欢宝钗,今世见之,更是念念不忘。不然,他也不会画伊人相貌,聊以慰籍。
如今,见现实依旧如骨感如斯,贾瑛也不得,暂时熄灭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忙拉着还要张口的李湘明,扭脸对薛蟠笑笑,说道;“薛兄不必为难,这肥厮就是惯爱玩笑,哪有刚见面就替人说亲的?贾某平时,也时常被其作弄,都习惯了,呵呵……”
“贾兄弟敞亮,我那妹妹确是与贾兄弟无缘分,但我那堂妹宝琴......”
薛蟠点点头,脸色好看不少,张口话说一半,众人外街忽然响起鸣锣之音。
闻之,无论是贾瑛他们的包厢的士子,亦或是“解元楼”内其他人,精神均齐齐一震。
“噼哩叭啦......”
但见“解元楼”正对面,巡抚衙门东墙处,一名门子正提着一挂大红色鞭炮来回甩动。他身侧,数名同伴喊声嚷道;
“乡试,放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