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过了两日,到了十月初二这天。
明日,便是会试张榜的日子。
贾瑛本准备这几日在家读书养性,待明日放榜,直接到贡院门口查看张榜信息。若这次在榜上,便就近磨堪和复试,筹备接下来科道最后一关;
殿试。
所谓磨堪和复试,是大周防范科场舞弊的一项举措,即对会试上榜人员重新进行一场测验,防止浑水摸鱼之徒,贿赂考官骗取功名。
复试工作在会试张榜之后的次日在原会试贡院举行,也是考三场,不过毕竟只是测验,只考试三日。
相对而言~只要通过会试的贡生不出什么差错,不是考卷画王八的酒囊饭袋,考官一般都会批准合格,誊名,发下殿试资格。
贾瑛每次打算都很有条理,但每次都事不凑巧!
这不,昨日在会馆暂居的李湘明亲自上门拜访,在被贾瑛招待一番后,他走时约贾瑛今日一同到本司胡同逍遥,等明日再一起前往贡院看榜。
贾瑛也曾听闻过,那些考试完毕的士子考完后,最爱跑的地方便是勾栏瓦肆。
且他贾瑛虽然穿越这么多年了,这等地方却是还不曾去过嘞!故经李湘明一番提议,他倒也起了几分兴趣。
勾栏听曲,品茗赏舞,自古便是文人士子的一大嗜好。贾瑛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一名贪花的俗人。
加之,此等事情在读书人中间,不仅不会遭到鄙夷,反而被吹捧成风雅之事!
贾瑛便更没了后世的道德压力,欣然应允下来。
流连烟花柳巷这种事儿,丫头喜儿自是不能带的,故贾瑛只带了东青一人,随他出了府去。
二人在路过马厩时,贾瑛顺便唤了一辆马车,载着他们主仆先到南城与李湘明汇合。
马车行到了南城江南试馆门口,贾瑛留下东青在马车上等候,他自己下车,熟门熟路进入试馆内,直奔李湘明住处而去。
不巧,快到后院时,恰好与出来的陆青云等人碰个正着。
别说,陆青云这厮平时虽然目中无人,但长在官宦之家,还是极有眼色的!尤其是当他得知贾瑛如今有了贾府做靠山,且得了爵位后,对贾瑛的态度明显比其他人强了一筹。
上次会试时,他与李湘明发生口角时,这份态度的转变就露出了端倪。
“贾大人,我等正好趁着今日天朗气清,准备出郊游玩,不若一起?”双方行过礼后,陆青云便热情相邀道。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江南士子显然也都认识了贾瑛,闻言纷纷上前热情邀请。
贾瑛见状,忙回礼一脸歉意说道;“诸位盛情,贾瑛本原不当推辞。不过昨日约了湘明一起东城办事,今日却不能成行了。不若这样,待改日贾瑛作东,再与诸位同窗高乐如何?“
陆青云自然也知贾瑛与李湘明关系好,但,可恶的是那胖子处处与他不对付。
闻言,计上心来,故意挑拨道;“我说贾大人,您老贵为辅国中尉,乃是朝廷的正式勋爵。且出身贾家这等我江南望族,何必与李胖子那等商贾子弟厮混?平白污了您的身份不是。”
这话贾瑛听得有些刺耳,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他虽见不得陆青云这厮做派,可也不好因这种事情与对方翻脸,凭白给自己树一个敌人。
故,马上松弛脸色,不咸不淡回道;“湘明既是贾瑛同学好友,又是贾瑛同窗,素来仗义。贾瑛虽不是什么君子贤达,可却也不会做那等想法。青云兄切莫再提!”
陆青云眼底闪烁一股阴郁之色,不过也没再劝。
他再次假惺惺邀请贾瑛一番,见他再次拒绝,便与贾瑛告辞作别。
待看着陆青云等七八名江南同窗出了试馆大门,贾瑛方才撇撇嘴,嘴角不屑转身。
穿过后院,上楼,走到李湘云卧室门口,伸手敲响了房门。
“碰、碰!”
“来了!.....”
李湘明开门见是贾瑛,忙把他引进屋内。
贾瑛刚进屋,便看到一名叫不出名字的同乡士子也在李湘明卧室中。
李湘明笑呵呵拉着贾瑛上前,指着这名身材偏瘦的同窗与他介绍起来;
“贾瑛,这可是你们老家江宁的老乡,名唤赵成贵,家里开着一间木器行。”
李湘明这么一介绍,贾瑛心里顿时有谱了。
这位名唤赵成贵的士子大概率和李湘明家有些关系,对方才如此回护对方,怕贾瑛看轻。
贾瑛也给面子,遂立刻上前热情招呼;“之前便见面熟,却苦于叫不上名!今日湘明引荐,却是相识了。”
说罢,遂呵呵一笑。
赵成贵见贾瑛表达善意,心底遂一轻,忙起身回礼;“贾公子名门之后,又是咱们这届解元大才!小弟早仰慕已久,只是苦于位卑言轻,无人引荐。
今日于李兄之处相识,真可谓三生有幸,了了赵某的愿想。”
贾瑛大笑,连连谦虚;“赵兄抬爱!”
“不敢不敢,小弟如是而言罢了。”赵成贵年逾三十,人情比一般小年轻练达。虽贾瑛与李湘明比他小的差不多一轮,但每次都以兄相称,极其明白地位差别。
贾瑛在其身上,恍惚嗅到了前世公司老职员的味道。
几人又谈会话,李湘明见时间不早,便对贾瑛与赵成贵提议;“既然贾瑛到了,咱们便出发吧。”说罢,李湘明扭头对赵成贵道;“赵兄,且回屋拿了笔墨纸砚,咱们今日高乐一番,便在城东住下,明日直接前往贡院。”
这都是事先打好招呼的事,赵成贵便点点头,又对贾瑛笑笑,起身出了李湘明卧室,回房收拾笔墨去。
待对方身影离开,过了几秒后,贾瑛方才斜眼看了眼收拾东西的李湘明,问道;
“诸位赵兄是你家故交之后?”
李湘明点点头,扭头回道;“倒也称得上故交,有那么几分交情。”说罢,沉思一番,方才又道;“不过,带他却也不是看在那点生意交情上,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娘舅家是扬州的大盐商,我家的盐行就是他娘舅家供的货。”
“盐商?”
贾瑛眼睛一亮,忙追问了嘴;“他娘舅家在苏州盐商圈子如何?”
“八大家的孙家。”
李祥明伸出个大拇指,见贾瑛疑惑,继而又解释道;“家产千万。”
“豁.......“贾瑛一震。
千万家产......富可敌国啊!
世人都说盐商暴利,贾瑛之前也和诸人一般只有个“暴发户“的印象。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盐商居然会如此惊人豪富。
八大家......?
这让贾瑛联想到林如海便在扬州任两淮巡盐御史,原著中对方一家死的十分蹊跷。故,贾瑛便打算问下李湘明,这八大家的内情。
只是,刚张嘴,门就被去而复返的赵成贵推开,贾瑛也只得压下疑惑,暂时作罢。
“贾兄,李兄,小弟已然收拾停当,咱们这便出发吧!”
进门的赵成贵进门口,掂了下手里的包裹,对贾瑛二人示意道。
二人闻言起身,三人一道下了楼,走出江南试馆。
贾瑛上了自己马车。邀请李湘明二人同乘,东青只得和车夫挤在车辕上。
“驾!”
马车转动,缓缓驶离江南试馆所在的南城,一路奔东而去。
说起神京勾栏场所,除去一些私人豪门豢养的别院外,最负盛名的便是本司胡同了。
本司便是教坊司,本司胡同也是教坊司衙门所在地。
它隔着西侧距离五城兵马司三条街,位于东市口大街以东,铁树街以南。本司胡同南边更是最负盛名的八大胡同,烟花柳巷;胭脂胡同,石头胡同,朱家胡同等。
可以说,这片区域方圆几公里,撑起了东城娱乐业的半壁江山,十分热闹。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若有人可着满神京问一问,哪个爷们儿不来这等地方消遣一番,他便是白活一遭。
当然了,他们出发的江南试馆附近也有不少青楼妓馆。
作为无数学子下榻之地,每当大考之时,各省的外地学子均纷至沓来,无不怀揣大量盘缠,在这些青楼眼中,学子们妥妥的优质顾客。
姐儿爱钞也爱俏!
每逢大考年,便有无数“痴女鸳鸯”伤“春”悲秋彼此卖“弄”风情。你图我风流蕴藉,腰间鼓鼓,我图你风骚娇媚,楚楚动人。
双方一拍即合,留下佳人才子的一场佳话。
贾瑛他们一路行过,李湘明屡屡掀开车帘,指指左边“妙玉阁”的姐儿如何娇媚,谈谈右边崔月楼的姐儿何等风骚,直说的唾沫横飞,双颊绯红,精神亢奋。
显然,这厮到了京城试馆之后,短短时间内,便把周围给“探”了个干净。
这点,让贾瑛不得不服,在心底对这厮伸出大拇指;
人才啊!
直待出了南城,李湘明方才意犹未尽,回头对听得津津有味的贾瑛二人道;“这都不算什么!待我们到了教坊司,那里的质量才是......喷喷。”
贾瑛懂对方意思,这胖子,不过是对教坊司的官妓感兴趣罢了。
遂晒笑摇摇头,不予置评。
似乎察觉到贾瑛心思,李湘明忙解释道;“若单是为了那些沦落的“夫人、小姐”们,咱们什么时候都能光顾。不过,今日且不同。”
“有何不同法?“贾瑛好奇。
李胖子神神秘秘凑到贾瑛、赵成贵二人面前,挤眉弄眼从包裹里翻出三张请帖,有些肉疼在贾瑛与赵成贵眼前晃了晃,咽口唾沫才道;
“这可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琼台仙会”的请帖。今日,一年一度的“琼台仙会”便会在本司胡同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