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
王美把从音诗那里要来的那只小玩艺儿，从他的那只真皮提包里拿出来，上面巳经说过，那是一只鼠儿。这时候，一个人，坐下去，仔细的端研开了。
这是音诗用香柏木精心雕制出来的艺术品！他又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越看越喜爱，不禁叹息！
他也找来了一块香柏木，处理成同样的大小，取出一把雕刻刀来，按着这模样，仔细地仿雕了一只，互相比了比，发现音诗雕刻刀法细腻，基本无瑕可击；自已这一只，雕得也还不差，不比不行，自己刀法却要粗糙得多了。这没有办法，他微息了一下。张淑妹行了进来，她把手中的真皮女包，轻轻放在桌上，皮包的上截半开，露出了半截大哥大。她自已在傍边坐下。她先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一声：“亲爱的！”王美放下东西，弯臂捂一下她的肩膀，在她的面庞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他说道：“辛苦你，好久都不在这里。”淑妹回亲了。道：“是啊！好久不在，我想你。”
好妻子！王美心里如此说。
淑妹仔细地将他端详，说道：“让我看看你，不要瘦了呵！”
王美也看他的妻子，说：“也让我看看你。”
……
淑妹这时候，拿起桌子上的东西观看起来。
这时外边转来了脚步声，鞋子与地面拖沓的那种声音。原来是王美这酒鬼爸爸回来了。二人都立起来招呼了他！王美这爸爸，原名叫王造福，他穿着皱皱巴巴的一身名牌西装，结着一条脏兮兮的红色领带，灰缝缝的盖耳长发；他虽然用心地打过了发醋，好像已经是多天以前了，而一双名贵的皮鞋，后跟巳经稀烂了。这因为他走路常时拖着鞋跟的原因。但他的面孔是红彤彤的、双手是白净淨的，很久没有在野地里开过活的原因。
他看到儿子回来了，分外高兴。儿媳妇先在，头碰碰头在观看一样东西。他先向儿媳点点头，走到王美身边，伸出一只手去，放在他的膀子上。仔细地看着王美，笑吟吟、慈爱爱地看了一会。淑妹侥有心情地看着这公公。他看得差不多时，才说道：“这才像我儿，高路入云端，更有潺潺流水！”淑妹听了，只得掩住口笑！他公公便说道：“我的孩儿，你莫要笑你爸！我只恨读书不够，土改后，读些夜校的。”自娶了淑妹这儿媳后，他喝酒也少了，不似从前那样经常醉！
这话啥意思呢？也使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儿子、儿媳却懂他这意思。
他原来却有随口诵诗的习惯。年轻时间，他在古村里也不普通，参加过古村文艺宣传队。到上边县里比赛，他还是拿过一个参赛奖的！这在他看来，值得永久性记唸。到现在还在夸耀，这也是值得夸耀，同在与他一起得奖的，还有别的几个古村人。都不提起当年那些往事了。只有他，还是经常在口边说：“我们当年那时候啊……”“我们做小伙子那时候啊，小伙子潇洒，而姑娘们个个漂亮！都特别精神啊……我们当时参加了古村文艺宣传队，我们都到县里比赛的时候，小伙子、姑娘们，个个都是那么精神！小伙子潇洒、姑娘真是漂亮，往那里一站，哇！”有人便问他：“你怎么不拿它一等奖呢？”他便说道：“我们拿这个奖已经不大不小，县委书记夸奖我们演得好，上台给我们大家都握手，鼓励我们呃……一等奖？不容易，我们是泥腿子，业余的，人家是专业的。”他开始说这些时，常常被人作笑话。现在不啦，现在被人家尊重，现在是听得人多、点头同意他说法的人多。他的节目是朗颂《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其实他会的，也不过这么几首！不过，他又总是这样随处用上。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啊”他乐呵呵，高兴地看着儿子说。
……
王美可是从小听他吟唸到大的。
这傻傻的爸爸。当然，只要他能高兴就好！
他正在高兴时，忽然闻到一溜急促的腳步声、响沓而来！便知道谁来了。
这爸爸，便把双手往西服的口袋里一插！带着悻悻的脚步、表情走了！二人在门口互逢，互相寞视。这爸往外边去，进来人往里边走。进来人是王美的妈妈。正是那个停止王美读书、拒绝支付他学校费用的人，而这时候，对这个十分有出息的儿子，已经倍加亲热，曾经非打即骂、恨为生他的亲娘，此时爱他，果然是如老话所言：含在口里怕化、咽在肚里怕没，只想整天都捂在掌心里不放那景像——王美当然常年在外，少有内归，天天口里叨念不停。常因儿子教训媳妇说：“多念叨、念叨他吧，谁像你心里沒个丈夫似，你不要忘了。是我心头肉儿子，你不关心我儿子！”实际上，她常瞧不起这儿媳！
妈妈名忻招弟，现在，她当然也放弃了劳动，打麻将基本是她的生活范围——离不开的生活内容。她非常开心，时常哈哈大笑！一切都感到满意。但是，有一个人，你则休要提起来，不然，便会面色一时阴沉起来——此人便是她的儿媳淑妹。向常在外打工少回家的人，并不知道她不喜欢儿媳的内情，说她儿媳好处、真贤惠、太能干，真好媳妇！她的面色立即阴沉，不理人了。一个从前與她过节的人，又是不知内情，也来趋和奉承，不但立即会黑起面来，推倒麻将便走人，甚至会故意将坐椅绊倒在地。人们在这里虽然也奉承她，其实内心里沒有人待她好。有人在暗地里不服她的蛮霸，议论、批评、挖苦，都说她儿媳淑妹贤惠。有时便让她知道，自然常去大发雷霆。当然自有她的理由，她常说道：“她是什么，她娘是个寡妇，从小便死了爹的人！”又说道：“是我们家阿美，不知道怎么吃错了药，非要娶她进来。不听我的劝告。”假装同情、忌恨她造化的人，则会在她那里扇风点火。外边有的是是非非，在这古村也不会少，当然也常有。而且，这些人，则更为获得她的好感。她对这些存心不良、怀着恶毒目的亲近她的人，则是异常的亲密，常常是狠不得连自已心肝都掏出来给他的那种人！
但是，善良的古村人都知道，王美在这里创办工厂，自己整年在外舞蹈，家里如果不是有贤惠、能干的这个妻子，他的工厂焉能持久？
当然，沒有这工厂，王美自巳也能活得风生水起！
然而，对这古村人来说，这工厂又的确很重要。它为古村解決了许多剩余劳力，增加收入。一些农副产品，在这里销售，提到现金，因为这工厂也加工这些农副产品。如果不是淑妹能干，这工厂也早晚倒闭，而古村会带来实际的损失！
正值的人也劝她“婆媳和、贵如金”这类的话。她却尤其听不进去。
她一闻儿子已经回来，当时已经得息。
本当立即要来，只因今天这麻将手气特差，只输不赢！硬要赢了一付、才去回家看儿子。终于赢了一付，就赖坐不肯起来，还要再赢一付，才去。又是输！她便发誓咒赌！口中又是“佛菩萨”“玉皇大帝”起来，只叫道：“保佑、保佑、再保佑！佑我连赢三付！”只是满头流汗，赢不过来！连搭裆都劝道：“罢了吧，嫂子，去看儿子！”她就生起气来，说：“我欠你赌钱了吗？我啥时候输不起？咱不怕输钱！”
口中唸唸不休，应该是“天灵灵、地灵灵”这类混账语。大家都见势不妙，都不再与她搓了。她才悻悻然。却又着急起来，叫唤起来，道：“哎呀！麻将搓得我都忘了，儿子回来，得赶紧去看。赶紧！赶紧！”慌慌忙忙、沓沓嗒嗒赶回家里。
她捧住儿子的脸，接连几个吻，又是“心肝宝贝”叫起来！
淑妹见了，感到不自在——
谁见了，都会不自在。
……她起来躲开去了。
她见淑妹离开，后面恶狠狠瞪一眼！说道：“儿子啊！你是妈的心头肉，妈生你的呀，那里不想你呃？天天想、日日想，怎么这长时间不回来，外边可没有一个妈呀，世上也只有一个妈呀？你说是不是！”
王美好烦他妈，说道：“妈！你安生一点吧！”他立起来要走。“妈，我刚回来，要急着去处理一些事情，去厂里看！”
“啊！”她叫道：“你不要妈了吗？你现在长大了吗……你老婆己经给你说些什么了？你爸……这死不了的，必是串通了他儿媳，二人合谋先说我坏话，你不要光听他们，没一个按好心肠！”
“罢！罢！……”
王美说。“你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这里沒有你事了。”
“哇！”她看看桌子上的玩艺，叫道：“什么东西，一对老鼠！”
“妈，你可别动。”她还是伸手取来看。王美急忙抢了过来！
“妈！你可以出去了，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里沒有你的什么事，真的！”他就推着她妈的后背，一直推出去了！
淑妹才进来。二人才研究起来。王美拿着小鼠说：“这个才是大宝贝，值钱时很！”
过几日，淑妹招来几人雕刻匠来，都是精工巧匠，他们也都是古村人。淑妹对他们说：“我们钱不往外村流的，都古村人赚，活是都要做的细的！”她能干不？拢住古村的人心。王美都看得心服口服。不久，一批玩艺儿被他们做出来了。而王美，则巳经联系了香港那边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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