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离开镇狱司,已是将近丑时。
夜风微凉,早就没了白昼时的酷热难当。
“老爷。”
杨庚壮轻声道,“你回房歇息吧,我来守夜。”
“没事儿。”
陈金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不困。”
他始终担心,幕后之人利用隐身符,再次潜入镇狱司。
因此,大意不得。
“隐身符……”
这玩意儿根本就是趁夜干坏事的神器,让人防不胜防…陈金不禁皱起眉头。
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在这仙侠世界,既能隐身,便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
“庚壮兄,你可知道有什么破解之法?”
陈金开口问道。
倘若不能找到破解隐形的办法,己方始终都很被动。
“四品合意,或可破解。”
杨庚壮想了想道。
只可惜,以他和陈金现目前的实力,距离四品,还差着一大截。
陈金一翻白眼:“难道就没有更靠谱点儿的法子吗?”
“老爷,我怀疑你是在故意为难我。”
杨庚壮挠了挠头。
想想也对,杨庚壮自幼长于镇狱司,所闻所见,同样囿于此地。
其见闻未必就比原主强多少。
“那就只能靠你我集中精神,小心防范了。”
陈金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熬夜不是什么问题。
一则是武者体魄,二来是因为前世也经常通宵加班。
不过,让他心里感到憋屈的是,无端被人设计,成了别人的棋子。
“能够调动这么多资源,布下这么老大一盘棋,背后的棋手,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陈金眸光微沉,屈指轻敲石桌,“秦可晴和‘林烟儿’这两件事一旦被揭露出来,除了沈府和礼部侍郎以外,首当其冲,便是刑部。”
“针对刑部的人,必然涉及朝廷党争……我特么才刚穿过来几天,还没学会游泳,就强行把我拉下水,这个幕后黑手生儿子肯定没屁眼。”
陈金在心里暗骂,将幕后之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
“可对方为何要选中我呢?”
陈金继续思忖,“是因为我镇狱司封存着刑部的卷宗么?万一我没发现卷宗有问题呢?估计他们早就想好了相应的预案。”
为了对付一个刑部,便不计后果地纵容虎妖,屠杀沈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这幕后黑手明显也不是什么好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陈金暗自啐了一口。
便在此时,杨庚壮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八卦镜!”
一下子就打断了陈金的思路。
“八卦镜?”
陈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记得老爷子生前曾经说过,镇狱八卦镜,可破除一切虚妄。”
杨庚壮道,“或许能破解隐身符。”
镇狱七杀刀斩妖戮魔,酒葫芦的符酒可以强行提升修为实力,而八卦镜竟也能破除一切虚妄…镇狱三件套,没一样是摆设啊。
“那还等什么啊。”
陈金把眼一瞪,催促道,“赶紧去祠堂把八卦镜请出来。”
“好咧。”
杨庚壮立马应了一声。
刚要动身,却又眉头紧皱:“好像还是不行。”
“咋了?”
“老爷子说过,八卦镜只有在开光以后,才能破除虚妄。”
“开光?如何开光?”
“用白姨的……那个啥血。”
“……”
这特么是正经的八卦镜吗…陈金又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你我辛苦一点吧。”
一夜无话。
好在也无事发生。
丑寅时,诡面疮也没发作。
天还没亮,隔壁传来一阵鸡鸣声。
“咿呀——”
白婕房间的门便已打开。
闻声,陈金扭头望去,但见白婕走出房门,不由得愣住:“白姨,这么早就起床了?”
“尽欢。”
目睹陈金和杨庚壮的样子,白婕已然猜到了几分,“你们昨晚守了一夜,没去睡觉?”
“昨天茶喝多了,睡不着。”
陈金笑道。
情知陈金是在打胡乱说,白婕嗔了他一眼,眼中尽是疼惜之色。
“尽欢,趁这会儿,快去眯一会儿。”
白婕心疼道,“等早饭做好,我让杨庚壮叫你。”
……白姨,你睁眼瞅瞅,我昨晚也一夜没睡…杨庚壮欲哭却无泪。
“好。”
陈金嘴上答应着,却不见行动。
目送白婕进了厨房,陈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白姨每天都这么早起床做饭吗?”
“是啊。”
杨庚壮点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我们镇狱司好歹也是个六品衙门,没有衙役我忍了。”
陈金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可以请一两个丫鬟呢?”
“关键是,白姨不让。”
六月时节的天,亮得尤其早。
刚刚冒出头的太阳,照在身上,便有了些许灼热之感。
辰时四刻没到。
白婕已经做好了早饭,肉包稀饭,豆腐酸菜,一应俱全,跟平常一样。
吃饭时,谁也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
刚放下筷子,禁武司又派人送来了斩刑文书。
对此,陈金早已轻车熟驾。
来到祠堂,拆开一看,待斩之人,仍是宋江案的三名贼首。
与昨天不同的是,这次全都是人族。
而且,罪孽值也没昨天高。
“斩杀宋江那天,搞得排场很大,以为宋江余孽会来劫法场,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
“按理说,空穴来风,并非无因,禁武司肯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可宋江余孽为何到现在都按兵不动呢?”
“也没听说禁武司他们已经把宋江余孽全都一网打尽了。”
陈金原本以为,那晚的刺客,便是宋江余孽。
可后来接连发生的事情,似乎足以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或许是我想多了。”
焚烧文书,走完流程,取了镇狱安件套,陈金和杨庚壮便马不停蹄,悠哉悠哉地前往刑场。
毕竟,刑场斩首,才是正事。
查案什么的,只是兴趣…不对,只是被迫。
“老爷,你今天真要去洙泗学宫请大儒出山问心么?”
骑马走在路上,杨庚壮突然问道。
“怎么?”
陈金扭头一瞥,“你也不信我能请大儒问心?”
昨晚,在琴清阁,杨庚壮和宋天问老早就借口去了茅厕,没能遇到王云。
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当徐茂清前来挑衅的时候,他早就站了出来,让徐公子尝一尝武夫铁拳的滋味。
“老爷,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
杨庚壮苦笑道,“你忘了吗?当年圣选,你和老爷子被逐出洙泗学宫,还被一位大儒,以言灵对你下了禁足令。”
“只要你一踏进洙泗学宫的范围,便会遭来天雷。”
经他这么一提醒,陈金这才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好像确有其事。
陈金好奇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居然能让一位大儒如此勃然大怒?”
“我也想不太明白。”
杨庚壮同样满脸的疑惑,“我觉得那首诗写得还挺不错的。”
毕竟,这首诗乃是老爷子斥巨资请人代写的,倘若没点儿文采,岂能过得了老爷子的法眼。
“时隔太久,我全都搞忘了。”
陈金道,“庚壮兄,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记得。”
杨庚壮点了点头。
“哦?”
陈金立马坐直了腰杆,来了兴致,“念来听听。”
清了清嗓子,杨庚壮高坐马头,朗声念道:“山谷沟渠水自流,春草清新深且幽。”
“不见牧童短笛来,唯有光头醉酒呕。”
陈金:“……好诗啊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