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太阳,尤其毒辣。
饶是铜打铁铸般的武夫,竟也有些受不了烈日下的炙烤。
陈金和聂锋当即寻了个阴凉地方。
而杨庚壮则跑去附近的商贩,买来三碗冰镇酸梅汤,以解酷暑。
“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擦拭着额间的汗水,聂锋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是啊。”
陈金也不禁感叹。
来到这个世界,转眼已有数日。
按理说,六月天娃娃脸,阴晴难料。
可这几天,无一例外,每天都是烈日当空,连一朵乌云都没见过。
如此酷暑炎热的天气,实属罕见。
“大旱之年,必有大灾。”
聂锋看着满街的贩夫走卒,眼中露出些许同情,“难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陈金喟然一叹。
吓得聂锋慌忙使眼色,低声道:“陈兄弟,这话在自家兄弟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莫让别的巡夜人听了去。”
陈金微怔,胸中为之一凛:“多谢聂大哥提醒。”
随即,转移话题。
“聂大哥,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但说无妨。”
“如果我想跟上头申请,在镇狱司附近增添巡夜人,应该找谁?”
“增添巡夜人?”
聂锋想了想,“这种事情,找巡夜使是没用的,得上报给曹公,由曹公统一安排部署。”
所谓巡夜使,便是外人口中说的“金杆子”。
整个巡夜人组织,总共有六个巡夜使,级别只在曹公一人之下。
闻言,陈金眉头紧锁:“意思是说,这点儿小事,我还得去找曹公?”
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大监,曹公深受当朝太后的宠信,一手掌管着宫中内务,勾朱披红,一手执掌巡夜人组织,监察百官。
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就算是朝廷大员,或者皇亲国戚,想要见上曹公一面,也是难得。
何况是个六品小官。
“可惜我现在被上头停了职,不然的话,我找个机会,将陈兄弟你这事告诉我们头儿,让我们头儿下次见到曹公时提一嘴,或许就办成了。”
沉吟片刻,聂锋又提议道,“镇狱司隶属钦天监,要不陈兄弟你去找监正试试?”
在大乾帝朝,钦天监超然立于朝堂之外,不涉党争。
而且,钦天监监正,坐镇观星楼,镇压帝朝气运,别说曹公了,就连垂帘听政的太后,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镇狱司作为钦天监的下属衙门,陈金将此事禀告给监正,再由监正去找曹公,顺理成章。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陈金颔首道。
反正,他本就想挑个日子,前去观星楼,拜访监正。
一则走马上任镇狱司司正以来,还没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
二则感谢监正帮忙保释杨庚壮。
“聂大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陈金压低了些声音,“你可知巡防长乐巷的巡夜人,是哪三个?人品如何?”
“长乐巷?”
聂锋挠挠鼻尖,“那是巡夜使林渊林大人的地盘,我不是很熟悉。”
“长乐巷和金锣巷相隔不远,难道不是同属一个巡夜使管辖吗?”
陈金愣道。
“陈兄弟有所不知,朱雀和长安两条大街,正好将内城分为四块,分别由四位巡夜使管辖。”
聂锋解释道,“因此,长乐巷和金锣巷之间,虽然只隔了一条朱雀大街,却属于两个不同巡夜使的辖地。”
“不过,我也可以帮陈兄弟你打一二。”
虽说魏祖武和林渊两个巡夜使平日里不太对付,但聂锋在巡夜人当差多年,以他的性格,倒也结识了不少林渊手底下的巡夜人。
依靠这层关系,打听长乐巷的三个巡夜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陈金却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聂大哥,不用了。”
如今的聂锋,由于失察之过,与宋天问一起被停了职。
但,仍有复职的希望。
倘若牵扯进了长乐巷这件事,日后一旦发生什么冲突,对聂锋在巡夜人的处境,十分不利。
好不容易搭上了聂锋这条巡夜人的线,他可不想轻易断掉。
“陈兄弟,你为何要调查长乐巷的三个巡夜人?”
聂锋眸光微沉,“莫不是他们牵扯到了什么案子?”
他知道,陈金最近调查的案子,无非就是沈府灭门案和刺客跟踪案。
“或许吧。”
陈金现在也拿捏不准,“只有调查之后,才能确认一些事情。”
察言观色,聂锋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沉声道:“是不是跟沈府灭门案有关?”
当初,伪装成何哑巴潜伏在金锣巷的虎妖,便是沈府灭门案的元凶。
正是因为这件事,上头责怪聂锋和宋天问的失察之罪,这才被停了巡夜人的差事。
因此,聂锋对沈府灭门案,同样十分的敏感。
陈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狗日的!”
聂锋低低地骂了一句,“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虎妖潜入乾元城,有那么多的巡夜人不找,偏偏伪装成何哑巴,埋伏在金锣巷。
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再加上,魏祖武和林渊两位巡夜使之间的不对付,更是令人起疑。
如今,陈金提及长乐巷,正巧是林渊管辖的地盘,又正好跟沈府灭门案有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聂锋眼中似有火焰跃动:“陈兄弟,长乐巷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今晚琴清阁见面时,必有答复。”
事已至此,陈金也不便再劝:“那就麻烦聂大哥了。”
又聊了几句后,聂锋带着满眼锐利,告辞而去。
望着聂锋逐渐远去的背影,陈金眼中神情有些复杂。
“庚壮兄,你以前也经常跟着老爷子一起上刑台,对吧?”
陈金突然问道。
“对。”
杨庚壮点头。
“你的记性这么好,以前可曾在台下围观热闹的人群中,见到过聂锋?”
陈金这一问,让杨庚壮愣住。
杨庚壮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这才摇头道:“好像没见过……可能是我没太注意,时隔太久,记得不是很清楚。”
顿了顿,“老爷,你是怀疑聂提灯?”
陈金神情一松,笑着摇摇头:“怀疑谈不上,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喜欢围观砍头的人吗?”
“如果真有,根据我的经验,像这样特殊嗜好的人,要么是变态,要么就是超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