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选时朗诵淫诗?
闻言,魏师古和陆渊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倘若真有其事,无异于亵渎儒圣,没被孔院长一口老痰……一口浩然正气喷死当场,却只是逐出学宫,下了禁足令,已经算是仁慈了。
感受到三位大儒朝自己投射而来的质疑目光中,带着些许怨念,陈金心中一阵发虚。
不是我,我没有…都是原主和他爹造的孽,雨鹅无瓜…陈金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一切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
与其辩解,不如沉默以对。
望归亭内寂静了片刻。
不出所料,魏师古率先开口,打破有些尴尬的岑寂:“十多年前,陈小友才几岁,懂什么诗赋好坏,必然是上梁不正的缘故,陈小友何其无辜?”
“对对对。”
周燮自知失言,唯恐陈金对自己的印象降至冰点,赶忙弥补道,“都是镇狱司前任司正不当人子。”
“童言无忌,想必儒圣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
陆渊附和道。
待得天下扬我名,自有大儒为辩经…一点黑历史算个逑…陈金仍旧没说话,望向三位大儒的眸光里,露出一抹“感谢理解”的神情。
“既然禁足令是孔院长下的,想要解除,也只有孔院长一人而已。”
魏师古沉吟道,“可惜孔院长外出游历,至今未归……”
如此一来,陈金便入不得洙泗学宫,便无法前往蜀山圣院,请圣选降才气了。
然而,这般大才,若不趁早招揽拉拢进洙泗学宫,万一今日此事传了出去,被国子监那帮人抢了先机,只怕洙泗学宫以后再无翻身。
自从先帝下诏创立国子监以来,国子监迅猛发展,短短二十年,便已抢了天下儒宗三分气运。
洙泗学宫虽是儒门正宗,天下读书人视之为圣地,但早已不复当年鼎盛。
这些年来,为了抢夺儒林人才,洙泗学宫和国子监双方人马明争暗斗,势如水火。
如今,洙泗学宫抢在国子监的前头,发现了陈金这样一位大才,又岂会白白浪费机会,将其拱手相让?
想到这,魏师古已然打定主意:“陈小友,入学修儒,需要等到孔院长归来,解除禁令以后,方可施行。”
“不过,名誉大儒一事,老夫便可做主。”
“待会儿老夫便回学宫,先入圣院,为陈小友造册,最迟傍晚,便派人送来大儒衣冠。”
周燮和陆渊对视一眼…很少见到办事如此急迫的魏副院长啊…看来,魏副院长对陈小友是志在必得了。
“我洙泗学宫的名誉大儒,屈指可数,无不是须发皆皓之辈。”
陆渊看着陈金,捋须笑道,“似陈小友这般年轻的名誉大儒,恐怕是我洙泗学宫千百年以来的第一人了。”
“有志不在年高。”
周燮一瞥,“陆老狗,你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子酸味呢?”
“周老匹夫,你休得在此挑拨。”
陆渊怒视周燮。
“老夫挑拨?”
周燮冷笑,“方才不知是谁的弟子,故意刁难陈小友现场作诗,还限时一炷香?”
“……”
陆渊顿时被噎住了。
原本垂手侍立旁侧一言不发的秦文杰,万万没想到两个大儒的战火竟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我没有故意刁难,只是稍微试探,可能态度恶劣了些…你们难道不是都已经默许了吗…现在却要过河拆桥…秦文杰感觉自己的背上,似乎压了什么重物,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文杰!”
陆渊突然提高了嗓音。
心头咯噔一声,秦文杰暗叫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弟子在。”
“今天回去以后,罚抄四书五经一百遍。”
“啊?”
“一千遍。”
“是!”
秦文杰欲哭无泪。
这一下子,便又轮到王云幸灾乐祸了。
处罚了秦文杰,陆渊偷瞄了一眼陈金的神情:“陈小友,且容老夫解释……”
“陆老先生你太客气了。”
陈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晚辈此来,另有一事相求。”
“何事?”
陆渊忙问。
“不知在场哪位大儒擅长问心?”
陈金拱手道。
“问心?”
周燮和陆渊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魏师古。
实际上,他俩也能问心。
可若要问最擅问心的,放眼整个洙泗学宫,便是魏师古了。
魏师古道:“不知陈小友想要问心何人?”
“一个夜闯镇狱司的刺客。”
当下,陈金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略得当地讲述了一遍。
“没问题。”
魏师古答应得倒是十分痛快,“只不过,问心甚是消耗才气……”
放屁,以你魏副院长的实力,问心哪里需要多少才气…卧槽,好无耻的魏矮子…周燮和陆渊瞬间明白过来,瞪大双眼,鄙夷地望着魏师古。
魏师傅倒负双手,气定神闲,如老神在在,对两人的鄙夷视若不见。
“理解。”
陈金点点头。
想要马儿快点跑,哪能不给马儿喂点草…一物换一物,不用欠下人情,最是公平…陈金坦然接受。
沉吟少许,陈金对王云道:“王举人,烦劳为我代笔。”
“好。”
王云一脸的荣幸之色,赶忙找来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在石桌上,手执狼毫,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陈大人,学生准备好了。”
陈金长身而立,眼神迷离,望向亭外天际。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望归亭中。
又是一片寂静。
现场所有人都在回味着此诗所蕴藏的余韵。
过了许久,陆渊双眼放光,神情有些激动:“好诗啊……虽时节出入甚大,但对仗工整,意味深长,至少也是一篇传世之作。”
“‘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句,深得我心。”
周燮击掌称赞。
“好诗。”
魏师古差点就笑歪了嘴,“陈小友,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走上前去,夺过王云手中的毛笔,不假思索,在最后添了几个字。
“六月初十望归亭赠魏师古。”
魏师古满意地放下笔,拿起宣纸,欣赏起来,越看越爱,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这样就更完美了。”
“老夫宣布,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此诗列入我学宫必背诗文之一,而且连题目也必须背下,否则便无法从中获得才气。”
说这话时,但见魏师古的眼眸中,金芒跳跃。
呸,无耻匹夫…为了让人把题目一起背下,居然不惜动用言灵…周燮和陆渊脸上的鄙夷更浓了。
无视两人的怨念,魏师古一声大笑,将宣纸揣进怀里,上前挽着陈金的手臂,甚是亲近。
“陈小友,老夫这便随你去镇狱司问心。”
魏师古心情大好。
“多谢。”
陈金喜道,“魏老先生走路还是骑马?”
“都不用。”
魏师古微笑着看了眼陈金,徐徐开口道,“菊残犹有傲霜枝,眨眼已在镇狱司。”
话音落下。
陈金还没反应过来,抬眼一看,两人早已不在望归亭中。
镇狱司的街门,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