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枷锁局,一楼最角落的病床上。
微凉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刮了进来,病床上,陈白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睫毛微动,紧接着,陈白缓缓睁开了双眼。
“太好了,陈白,你醒了。”
察觉到青年苏醒后,一道清丽的少女声音从陈白身前的病床传来。
顺着声音的方向,陈白努力直起身子,偏头看去。
是文静,少女此时正一脸喜色地看着陈白,满眼的关切。
“这是...哪儿?”陈白艰难地撑起眼皮,看到了面前的环境,对文静开口问道。
文静一看到陈白醒了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这里是枷锁局啊!”
听着她的话语,陈白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顿时头疼欲裂。
强烈的痛楚不断地朝他袭来,让陈白无比狰狞地捂住了自己的头,目眦欲裂,无比痛苦。
下一秒,各种记忆席卷而来,陈白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胳膊和双腿看去。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应当是被“色魔”给折断了四肢才对。
只是现在,他那严重的伤势似乎都已经被治好了,只有四肢和躯干的接口处残留着淡粉色的结痂了的伤口痕迹。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白的目光,文静眨了眨眼,颇有些自傲地道:“你在看你的伤口吗?我都给你治好了。“
说着,文静想到了那天陈白浑身血淋淋的场景,那场景她现在想来都是一阵后怕:“那天你把枷锁局的大家全都吓坏了,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伤口还没有恶化,要是再晚几分钟,恐怕你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都得永久残废了。”
听着文静的话,陈白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虽然脑海里还是被“色魔”折磨的阴霾。
但是他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文静见陈白似乎兴致缺缺,撇了撇嘴,道:“对了,陈白,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伤得好重,是谁打伤了你,还有队长呢?”
“为什么队长和大家现在都没回来?”
陈白无比烦躁地摇了摇头,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
此时的陈白已然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他只想赶快找到父母。
自己逃离那个鬼地方之前,“色魔”的话语仍然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自己在受伤的时候,色魔那个家伙见自己丧失了斗志,特地用父母的事情来激发自己的仇恨和斗志,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让他多玩一会儿。
事实证明,他确实成功,成功到陈白现在简直对他恨之入骨。
“凤凰街...”
“凤凰街...”
陈白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地点,他还记得,色魔说的把爸爸妈妈放到了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现在爸爸妈妈那边情况怎么样?
想到这里,陈白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文静,试探性地问道:“文静,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江城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情?”文静看向陈白,嘴里重复了一遍,但是下一秒,她面色大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白,你已经知道了?”
“???”陈白疑惑地看向文静:“知道什么了?”
文静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声音都有些低沉了:“你父母的事,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
她话语刚落,却发现陈白已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什么我父母,到底怎么回事?我爸妈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清楚一点!”
“这......”文静有些为难地低着头,不敢看陈白的眼睛。
“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白大声喝斥。
陈白就算是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文静话语中古怪的地方。
“我...对不起,当我们的人到现场的时候,你爸妈就已经...”文静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
“你什么意思,我爸妈怎么了,说话啊——!”
陈白猛地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由于过分激动,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文静连忙过来扶住陈白,安慰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像你父母这样的尸体不是少数,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爸妈的尸身我们已经拉去火化了,没有人再会继续打扰叔叔阿姨的在天之灵了。”
可是当她这些话说完,陈白这边,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白,你怎么了?”文静看着他这幅颓废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陈白沉默着,过了许久。
“文静,你可不可以把和我父母相关的事情经过详细的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陈白平静至极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平静到让文静有些害怕。
与此同时,刚刚刮进病房里的穿堂风,都在这一刻骤然停止,四周落针可闻。
在文静担忧和惊讶的目光中,陈白抬起了头。
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眉头颤了颤,最终陈白缓缓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然平静异常。
只是,文静依然通过他颤抖的指尖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内心或许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
彼时,病房里的电视机却自顾自地打开了。
电视里开始播放筹备已久的慰问仪式。
这场精心准备的直播活动,现场花团锦簇,场景布局精致,盛大恢弘,周围亦是人声鼎沸,俨然一副万人空巷的盛景。
无数的镜头闪烁,在一众记者的簇拥之下,局长郑国安脸上挂着一个无比“温和”的笑容,缓缓走向了他面前的苏苓,然后伸出了手。
苏苓也是面带微笑地和局长握了一下。
慰问活动现场,严风带着枷锁局仅存的人守在局长的附近。
房间里的二人都看着眼前的一幕,陈白面无表情,文静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场直播,局长神色肃穆地站在众多记者面前。
高台之上,他接过话筒,面对镜头,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哗啦——!
夺目的鲜血骤然将镜头染红,局长的头颅高高扬起,脱离了他的脖子,无头的身体缓缓向着后方倒去。
伴随着头颅“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滚圆的双眼紧紧地看着镜头外的每一个人。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蓦然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枷锁局的局长,郑国安,就这么活生生地死在了众人的眼皮之下。
局长尸体的对面,是不知所措的苏苓。
彼时,她的脸彻底被鲜血染红了,无数的摄像头怼在她的脸上,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
四面八方,刚刚局长低沉严肃的话语,从无数的广播、电视、大屏幕各个角落不断地传来,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
下一秒,“咔嚓!”一声。
仿佛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电视机的屏幕突然被均等分成五个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鲜血,腥臭味仿佛要冲出屏幕一般。
包括江城在内的五座灯塔城市,各市枷锁局分局的局长,都在同一时间,被拧断脖子,割头而死,死在了这场精心准备的盛大直播之中,也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随着鲜血不断地将镜头染红,一层淡淡的红雾迅速地弥漫开来,直至每一个角落。
响彻天地的尖叫声,局长那诡异的话语仍旧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陈白抬起头,无神地看着电视机里局长那个无头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突然好难过。
他又想到了刚刚文静对他说的话。
爸爸妈妈,死了。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