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几秒之间。
直到这一刻，慢了半拍的吕不韦，赵高方才反应过来，命令罗网护卫护驾。
罗网人集体拥簇于嬴政跟前，将嬴政彻底保护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剩下赵佾不住的喘气声。
嬴政透过人墙，冷冷注视着赵佾此时不住往外翻着血沫的嘴角。
他比划了个手势，罗网人让出一条通道。
嬴政缓缓走上前去。
赵高额头上早已冷汗直冒。
他弓着腰，亦步亦趋弓行于嬴政身后。
嬴政缓缓踱步至赵佾跟前，说道：“赵佾，你以为你那点把戏，能瞒的住寡人的眼睛吗？”
赵佾看着那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的嬴政，心情几分恼怒，几分炎凉。
最终，化为某种无处宣泄的复杂。
他再也顾不得满身的创伤，开口大骂：“嬴政小儿！你卑鄙，无耻至极！”
听着赵佾的骂声，嬴政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老神在在。
往往，失败者才会气急败坏。
嬴政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嬴晨，笑道：“听，平安君，他在夸你呢。”
赢晨干笑了一声，目光从非攻剑转移到赵佾身上，音调漠然：“说出来，墨家和你负责接头的人的名字。”
听到嬴晨竟然说出墨家两个字来，赵佾顿时一脸的惊愕。
看着嬴晨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魔鬼。
“你是如何得知，我已加入墨家的...”
嬴晨道：“这一点，你没有必要知道。”
半晌，赵佾叹了口气，声势终究是垮了下来，无力道：“并没有接应人。”
“我本就是抱着求死之心而来。”
“事到如今，只恨没能亲手宰了嬴政小儿，天意，天意啊...！！！”
一声天意，何其无奈。
说到最后。
激动之下。
赵佾忍不住吐血三升。
至于赵佾所说的话，嬴晨倒是毫不怀疑。
这与他事先所预料的一致。
赵佾一心求死，并没有为自己设想后路。
嬴政此时忍不住开口质问：“赵佾，你可明白，你不过是墨家的一枚棋子？”
赵佾却是凄然而笑，言语中是沉甸甸的苦涩：“棋子又如何？嬴政，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说完，趁着嬴政沉思的当。
赵佾双手猛然朝着地面的非攻剑抓去。
将非攻剑架在脖子上。
意图自刎。
嬴晨见状，冷笑了一声，一拳轰击而出，仿佛拍苍蝇一般将赵佾整个人拍翻在地上。
随即，悠然踱步至他的跟前，将非攻剑捡了起来，收好，蔑然而视道：“赵佾，我平安君不会让你现在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听到嬴晨的话，赵佾的脸上满是骇然。
嬴晨俯身，故意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要让你活着。”
“至少让你活到...亲眼看到赵国被灭的那一天。”
沉默，良久的沉默。
嬴晨这番话，像是一盆瓢泼的冷水，浇灭了赵佾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剩下的便只有麻木。
此时，就连嬴政，都感觉到一口郁滞了多年的恶气，淋漓发泄了出来。
杀人很容易，诛心却是最难。
今天，嬴晨当着他的面，做到了这一点。
并且
嬴政下意识往胸口摸了摸，感受着金丝软甲高级的质感。
这金丝软甲用来防身，实在是无敌。
就是不知道，嬴晨舍不舍得送给寡人。
毕竟刚刚说好的，只是临时借给寡人用一下......
“带下去，暂且打入咸阳狱。”
“诺。”
看着脸上彻底失去了光彩，被人拖走的赵佾，嬴政明白，此人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了。
正如嬴晨所说，哀莫过于心死。
当一个人心死了，才是全然毫无希望的绝望。
赵佾余生的使命，便是亲眼见证着大秦，如何屠灭了他曾经的赵国。
赵佾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
嬴政一步一步走上王座，目光闪烁不明。
吕不韦，赵高，竹竿一般站在大殿中央，不时在内心组织着语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一刻，赵高彻底的慌了。
他难以想象，如果此次赵佾真的行刺成功。
哪怕嬴政受了一点伤...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并且，这赵佾能够顺利藏非攻剑上殿，责任显然要归到赵高头上。
想到这里，忽然间，赵高猛然想起了在赵佾上殿之前。
嬴晨再三提醒他，重新对赵佾进行搜身这件事。
若当时嬴晨没提醒他，或许还好点。
现在主动承认错误，说是工作的疏忽。
加上吕不韦身为丞相的面子，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嬴晨当时分明提醒了他不止一次。
而他赵高呢？
非但没有按照嬴晨说的照做，反而与其争论不休，这一切，嬴政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这下子，有理也说不清了。
然而，赵高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吕不韦却是比他更加心慌。
吕不韦已经满头大汗了。
现在想想，嬴晨在赵佾上殿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致命了。
若他没说那番话，还好，自己顶多是个疏忽大意。
然而，当时嬴晨提出重新对赵佾搜身的时候。
他可是不仅没有采纳嬴晨的意见，反而与他据理力争了阿。
原本，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赵佾这件事，弥合一下他和嬴政之间有些裂缝的关系。
这样被嬴晨一搞，嬴政会怎么想？
原本就有人议论，他吕不韦权倾朝野，有取代嬴政之心。
但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再加上他又是大秦的功臣，嬴政终归拿他不得。
但是这样一搞，这件事看上去，倒像是他吕不韦有意的疏忽。
目的嘛，就是借赵佾的刀杀了嬴政篡位......
更为要命的是，这件事，好像他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
有些事总归是说多错多。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就是他吕不韦有意这么做的。
念头纷繁之际，他忽然间意识到。
该不会，嬴晨从一开始，就得知了此次刺杀吧？
故意挖着坑等着自己跳的吧？？
想到这一点，吕不韦猛然抬起头来。
赫然看到，赢晨正负手，一脸玩味地欣赏着手中的非攻剑，心中顿时生出了百般猜测。
然而此时，无论此事是否为嬴晨有意设计，已经不重要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将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了。
想到此处，吕不韦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忐忑道：“大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