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对我的做法还有所怀疑，海蒂小姐。但这是目前我们的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生意之一了，一百金龙绝对是一笔性价比极高的投资了。”
格林在海蒂对面的木凳上坐下，长叹一口气，显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晨曦历504年，萨德斯帝国，玛丽维亚教皇国，十字盟骑士联邦国，赫尔墨斯帝国，罗斯兰帝国和其余数十个小国的代表在盐湖城的萨拉大教堂进行了第一次圆桌会议，统一了斯利特伽姆的货币制度。
确立了铜鱼，银鹰，金龙为大陆官方货币。即一百铜鱼为一银鹰，一百银鹰为一金龙。
按照萨德斯帝国的人均生活水平来说，一个银鹰，就可以满足普通平民一天的温饱开销了。
对于多数城市的中产工人家庭来说，每月的工资不过四五十银鹰。
就算是曾经在审判庭任职的莉安娜，每月的薪水也不会超过两个金龙。
而对于目前的临港商会来说，一百金龙的投资，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记得我们先前谈过的吗？在没有正式签署合作契约之前，这些钱都算是我跟临港商会的借款，就算失败，您也不必与我一同承担风险。但如果我侥幸成功的话，您和您的商会将会获得不菲的回报。”
赚钱了一起分成，赔钱了一个人认栽。
这是格林能想到的，稳住海蒂最稳妥的方法。
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算合伙人的履历再好看，真到了花钱承担风险的时候，仓促建立起来的信任也并不足以让人安心。
更何况，格林这次几乎以垄断的手段进军一个并不被人看好的市场，海蒂会有如此情绪，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听到格林的话，海蒂却并没有如同他预想中的冷静下来，反而眉头拧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更难看了几分。
“借款？你把我海蒂.卡罗索当成什么人了？你真当我在乎这几个金龙？”
海蒂的态度十分强硬，言语如刀，带着十足的魄力。
“听好了，格林，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是我是个多没有魄力，多没有信誉的女人，但我告诉你，别说是一百金龙，你就算再多要五倍又怎么样？
我早在来科斯克之前，就调查了你的事情，那天在工坊里，你也听到了，我是把我自己的未来，把整个临港商会的未来都赌在了你的身上。我觉得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程度的信任，而你现在却连丁点儿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吗？”
海蒂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直接拍桌站了起来，
“你可以直接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就算你的说法再怎么天方夜谭不切实际，我也会当面跟你沟通妥当。而不是让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当个什么债主。卡罗索家的水手，会无条件信任一条船上的任何一名战友。
格林，我知道你不可能像信任那个魔女一样信任我，但至少，我希望至少你能把我当成一个坚定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海蒂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直接把格林辩驳的哑口无言，张嘴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眼前的女子目光炯炯，一双碧蓝眼眸中满是坚定的信任。
而这样的态度，的确是完全出乎了格林的意料。
这何止是有魄力这么简单，简直是甲方魅力时刻。
一个多金听话，不让你乱改方案的投资人？
我到底是喝了多少才能做出这样的梦？
“冷静，您先冷静一下，海蒂小姐，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
面对此等科幻场景，格林立马调整心情，轻咳一声道，
“我的确……是没有想到您会对我有如此信任，我为自己的无端揣测向您道歉。”
“不，格林先生，是我情绪过于激动了。”
说着，海蒂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口，随手把木凳扶正，重新坐了下来。
“请您继续说吧。”
格林微笑着点头，从容开口道，
“为了让临港商会可以脱离单一的贸易模式，摆脱对十字盟外贸的依赖，我们必须开发新的支柱产业。”
“这点我和你的观点一致。可问题就在于，破浪船团和临港商会太过于依赖对外贸易和海上运输，忽视了罗尔夫平原许多的其他领域的商业合作，导致失去了跟本土同行的竞争力。科斯克的「狮鹫商会」和不冻港的「罗尔夫商会」基本断绝了我们所有的道路。想从他们嘴里分一份蛋糕，又谈何容易。”
“的确，科斯克的伊戈和不冻港的金牙绝不会看着手握海上航路临港商会再来分走罗尔夫平原的生意。但……并不是没有机会。”
格林话锋一转，言辞犀利道，
“「炼金行业」，就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机会。”
“炼金行业？”
“没错，帝国近年来对炼金行业和科技产业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再加上边境魔物开始逐步扩张自己的活动范围。各种新型魔药和战斗道具一定会是未来最有前景的市场。
艾德西草现在虽然种植规模较小，价格不低，用途也仅限于防具粘合剂。但它作为今年才被发现的新品种植物，其他方面的应用方法还没有得到完整的的开发，并不代表它没有商业前景。
这样一种未被完全开发的，罗尔夫平原特供的魔力属植物，在未来的价格一定会随着炼金工坊的收购逐步上升。
一旦完成了收购，以这种草药为跳板，打通跟当地炼金工坊的贸易渠道，我们就可以在罗尔夫平原的炼金行业中撕开一道口子，开辟一片新的市场。”
海蒂闻言，神情逐渐舒展，脸上浮现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并非急功近利的谋求利润，而是从长远考虑打通渠道吗？
这种思维方式倒是个好兆头。
“可问题是，如此贸然投资艾德西草会不会太冒险了？如果是跟炼金工房达成合作的话，最近大热的「恢复药剂」会不会更好些？”
其实海蒂的建议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教会所谓是「异端自查」行动，导致各地教堂的牧师和神官都受到了限制，禁止向当地居民提供治疗服务。
直接导致了活跃在打击魔物前线的冒险者们的伤亡率直线上升。「治疗药水」的价格和销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购买恢复类魔药的原材料，的确是现在商会的普遍方向。
但面对这看似更加稳妥的建议，格林却直接否定道，
“可行，但还不够。”
“不够？”
“没错。囤积治疗药水的原材料自然是躺着赚钱。但时间一长，财力雄厚的商会一定会占据「希波库草」和「红苦根」的大部分市场，就成了单纯的价格竞争。
但以临港商会的资金储备，并不足以支撑我们走到最后。我们必须另辟蹊径提前布局，才能出奇制胜。”
海蒂抬头看着格林自信的表情，就和那天在玻璃工坊里，劝说自己那倔强的父亲时一模一样。
也许就是这种极其富有感染力的绝对自信，让他的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吧。
她轻轻点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恰好黄金酒馆的木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另一个中年女子的温柔声音。听语气，应该是她的助手。
“小姐，别忘了晚上的事情。”
“知道了。”
见此情景，格林主动站起身，礼貌道。
“时间的确有些晚了，海蒂小姐，我再次为自己的失约向您道歉。”
“不必道歉，格林先生。”
海蒂则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多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并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今天晚上跟你聊的很开心，希望未来的合作也一样。”
说着，海蒂微笑着伸出手道，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随着一声吱呀，海蒂推门走出了酒馆。
一位中年女性就站在街边的马车旁静静的等待。
虽然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但盖不住的是那份优雅与从容的美感。
她身着精致的女仆长裙，裙摆在晚风轻轻摆动。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棕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膀两侧，显得既端庄又温柔。
“小姐。”
“我们走吧。”
海蒂轻轻地走向那位女仆，很明显比刚刚在酒馆里放松了许多。
女仆名叫凯瑟琳，是卡罗索家的女仆长。自从海蒂四岁起，就一直负责照顾她的起居生活。
但对于海蒂本人来说，因为母亲早逝，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凯瑟琳给予了她所有的爱，说是她的“母亲”也不为过。
凯瑟琳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扶住海蒂，两人一同登上马车，踏上了返回内城区的道路。
车厢内，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两人沉静的面容。海蒂靠在柔软的坐垫上，思绪万千。
凯瑟琳则用自己温柔的声音问到，
“小姐，怎么了？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情吗？”
“有一点。”
“请放心吧，小姐。您的那番话听不出一点破绽，他一定会相信的。”
“不。”
海蒂摇了摇头，仍旧有些不放心。
“还是留个心眼的好。他不是个那么容易取得信任的男人，就按照刚才的话来说，他还是没有提艾德西草的具体应用，只是说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那，有关艾德西草的收购，还要继续吗？”
“当然。他既然敢打包票，就证明他一定得到了什么消息。根据我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赌鬼。”
海蒂脸色一凝，低声道，
“他是个资深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