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舟甩干净手上的水，打开了厕所的门。
站在门前的是情侣里面的那个女生，苏远舟的记性很好，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沈敏小姐。”
沈敏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是想要跟人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如果是放在平时，苏远舟出于礼貌，多少会给人递个台阶。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副本，所以他只是朝沈敏点了点头：“抱歉，肚子不太舒服，在里面待得久了一点。”
苏远舟对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从她旁边走过去，苏远舟却猝不及防地被扯住了衣袖。
苏远舟不习惯跟人接触，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衣服，但他回过神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所幸沈敏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那么妥当，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
“没事。”苏远舟与沈敏对视时，就将自己调整回了原本的状态，温和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沈敏迟疑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什么。
苏远舟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就站在原地等她自己说话。
片刻后，沈敏抬起头，低声说道：“……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进副本。”
苏远舟神色不变，也没出声，正在观察他反应的沈敏反倒惊讶了起来：“你好像并不意外。”
“我还是很意外的。”苏远舟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沈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意外”的样子吧？
沈敏担心他不相信自己，于是解释了一下自己隐瞒的原因：“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玩家之间也不完全是互帮互助的。有些玩家喜欢利用新人去试探副本里的坑，用这种方式提高自己的存活率。”
沈敏虽然说的是“有些玩家”，但却在这四个字上面加了重音，就像在影射些什么。而她主动提出这件事，等同于在说“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文字里的小把戏倒是挺会玩。
苏远舟装作认同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递了个话头：“沈小姐的意思是……”
“陈教授不应该这么快出事的。”沈敏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们之前都没有刻意去找供水设备，所以没有注意到曹祥伟话里的漏洞。你现在也看到了，其实这里是有水龙头的。”
这确实是苏远舟心中的一个疑点，但由沈敏现在提出来，多少就有点微妙了。
“沈小姐的男朋友也知道这件事吗？”
苏远舟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让沈敏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接上应有的反应：“怎么了？”
下意识避开了话题。
苏远舟轻轻“啊”了一声，露出了有些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人，沈小姐单独来见我，你的男朋友不会介意吧？”
“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沈敏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碰了一下陈教授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冷……我怀疑，陈教授不单单是疯了。”
“你也要小心点，那个曹祥伟不对劲，你也别太相信他了。”
苏远舟诚恳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沈小姐。”
沈敏这个提醒倒是没错，反正他谁都不信。
“不客气不客气。”沈敏连连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苏远舟见沈敏点头，才转身离开。
村长给他们安排的院子空间很宽敞，一人一间房是没有问题的。但为了安全，五人还是决定让情侣一间，曹祥伟和苏远舟一间，而陈思婕自己单独一间。
除了陈思婕以外，四人轮流守夜，保证夜间的香火不会断。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苏远舟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特指什么东西，但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说，你这个人屁事怎么这么多啊！”周越翻了个白眼，“手废了也就算了，我们帮你收拾下床铺也不是大事。但你一会儿说肉不能吃，一会儿又开始同情这个疯女人，那你自己跟她一间房呗。”
沈敏没来得及拦住周越，只能不好意思地对苏远舟笑了笑。
周越看到这一幕，气更不打一处来，侧过身将挡住了苏远舟看向沈敏的视线。
苏远舟却忍不住想到了些别的：周越这番话虽说不好听，还夹带了许多个人情绪，但多少顺了他的意。
他正愁没有一个能够跟陈思婕接触的正当理由。
毕竟他是一个新人，碰到这种诡异的情况，首先就应该是“避之不及”，而不是凑着上去看热闹。
但他也就这么一想，如果他就这样应下了周越这句话，反倒会在曹祥伟那边留下不好的印象。
调查陈思婕的情况不急于一时，因为这点事让曹祥伟起疑心就不划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远舟低眉垂眼，掩盖自己眼中的冷意，“你想多了。”
看到他这个模样，周越不知道为什么火气更大了：“别以为你这副样子……”
“好了，别说了。”沈敏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周越，“好好休息吧，现在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曹祥伟也站出来打圆场：“这些事也不能全怪小苏，他手受了伤，确实不好做事，而且在副本里谨慎些也没什么不对的。今晚谁先守夜？”
“我先吧。”沈敏举起手，“我和周越守前半夜。”
“也好。”曹祥伟没有意见，拍了拍苏远舟的肩膀，“我们先去睡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陈思婕被带到了他们隔壁的房间，万一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他们也能察觉。
说来也奇怪，除了来来去去念叨“月亮”“蛇吃掉了月亮”这两句话，陈思婕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安静得不像一个疯子。
进房间前，苏远舟又看了陈思婕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
柜子里有被子枕头，却没有玩家能用的换洗衣物。苏远舟用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衣物上的泥点子，艰难地权衡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院子没有热水，他身体素质一般，洗冷水澡很有可能感冒，但如果他想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还得去厨房的灶台烧一桶水。
别的不说，他的手受了伤，自己一个人当然没办法顺利把水提过来。
而曹祥伟当然没他这么龟毛，用冷水冲一冲就完事了，他也不好因为这种事麻烦一个自己不熟的人。
适当地让别人帮忙可以促进两人的交流，但曹祥伟已经帮他打扫过房间，再麻烦他就过了“适当”的度。
苏远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十分别扭地躺在了床上。
被子长期没有人用过，散发着一股霉味。
左右他也睡不着，干脆闭目养神，梳理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些突破口。
蛇神村……蛇神庙……打生桩的建桥方式……
思绪变化间，苏远舟的眼皮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沉重。
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缠上他的脚裸，他想要挣脱开，清醒过来，意识却不受控制地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