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希德·赫特的会面令莱纳忧心忡忡。
从自己见到他开始，莱纳就觉得古怪。
没有人能在见过那种惨烈的献祭后还能维系寻常心。
即使是在献祭开始之前就被缉夜局所搭救，经历过惊吓也不会表现出这副模样。
没有惊魂未定，也没有创伤性应激障碍。
如此正常的表现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种种猜测浮现在莱纳的脑海，又被莱纳一一否定。
最终莱纳想到了一种可能。
希德·赫特，被赤金教团“同化”了。
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他的各种异常行为。
献祭？
自己就是献祭别人的人，哪会心有余悸。
高兴还来不及。
密教徒见到的古怪场景多了去了，区区残肢，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在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似乎，希德·赫特是被那群赤金教徒拥簇着回去的。
全然没有一个祭品的模样！
莱纳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希德·赫特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密教徒。
如果不是自己推测的这样才好。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自己无异于是在向密教徒收钱。
一想到招惹密教徒的下场，莱纳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他的主顾们在城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这座城市幕后的实际掌控者。
但他们的地位仍然低于两类人。
缉夜局的那群魔怔疯子。
以及那些更加魔怔的教团教众。
在晋升超凡的仪式被两者垄断的情况下，招惹到一名疑似密教徒的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如果他的主顾们察觉到这一点。
恐怕下一次就是他们亲自上门，把自己送做道歉的赠礼了。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当莱纳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和主顾们约定好的场所。
赫特食品联合有限公司。
由希德·赫特的父亲亲手创办的公司，只是如今由他的主顾们掌握。
一座垄断了这座城市的食品行业的庞然大物。
莱纳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心中则盘算着该如何蒙混过关。
他心中清楚招惹到密教徒的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但即使自己的前景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莱纳还是打算再拖延一番时间。
他是被主顾们收编的高级杀手不假。
但他又不傻，自然不愿意为了主顾们的决策失误而搭上性命。
怕死是人之常情。
在别的杀手还在思考该怎么完成任务的时候，身为高级杀手的莱纳已经开始思考起提桶跑路的事情了。
最起码得拖出一个足以他离开这座城市的时间。
和主顾们汇报完之后，去黑市那里找熟人买一张火车票吧。
到时候再找点门路。去别的国家当雇佣兵。
条件再艰苦，也比自己在这里睡不安稳强。
莱纳随着上班的人群一同涌入公司之中。
走进电梯。
和汹涌的人山挤在一起。
电梯承载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慢地动了起来。
但莱纳并没有被这环境影响。
他一直在心中思考着措辞，想着自己该如何把遭遇到的情况描述得正常一点。
希德·赫特被赤金教团带走是两边都清楚的事情，自己没办法改变这一点。
如果直接否认自己和希德在庄园见过面的事实，主顾们肯定会派人去庄园里面翻个底朝天。
到时候自己就瞒不住，直接聊爆，坐实了自己身份。
只能考虑来挑拨一下两者之间的矛盾。
最好一碰面就开打。
这样就没人会在意到点燃这根导火索的自己了。
就像人们只会记得战争的惨烈，却鲜有人铭记诱导战争者的名字。
正好趁这个时机逃之夭夭。
思绪闪烁间，莱纳听到电梯“叮咚”一声，停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原本超出了应载人数的电梯中，不知不觉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其他人都已经在其他楼层下了电梯，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只有自己坐到了最高层。
主顾们喝茶聊天，俯视城市的位置。
电梯门缓缓开启，外面的光透了进来。
莱纳眯起双眼。
然后。
他看到自己正跟主顾们聊得风生水起。
看样子主顾们非常放心自己的工作效率，根本没有怀疑到自己……
等一等。
不对劲。
那个在办公室里参与聊天的人怎么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这样的话我又是谁？
谁又是我？
莱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没看错。
确实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在游戏里面，碰到了和自己用的一个捏脸数据的角色一样。
这简直就是炸裂性的开场。
世界上竟然有与我长相一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遗传学呢？
遗传学何在？
那人前面还有一个穿着暗金花纹黑袍的陌生人，看样子就像聊天中的主人。
莱纳看见他的主顾们对着那人露出殷勤的目光，姿态放得极低。
就和平日里他们面对员工一样，只不过角色倒转了过来。
不过莱纳无暇分析后面那个陌生人的身份。
他发现，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自己。
两个人一同转起头，套着黑袍的陌生人抬起手臂，从袖口中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了自己。
“你……你想干什么？”
未等莱纳出口。
随着“砰”的一声，剧痛便如潮水般袭来。
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操纵。
莱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意识逐渐坠入黑暗，手脚变得冰凉起来。
明明自己马不停蹄地以最快时间赶到了这里。
只是在处理踪迹上面花了一些时间。
为什么会有人比自己还快。
而且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莱纳到死也没想明白这些问题。
……
血泊逐渐扩大，顺着电梯的缝隙向下流淌。
楚文看着电梯旁倒下的那名律师模样打扮的男人，双手交叉在一起，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在他的余光中。
楚文看见，电梯口一旁，一个很难被注意到的角落里。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健硕男人沉默地收起了手枪。
刚才正是他开的枪。
楚文听到后面传来那些主顾们的声音：
“尊敬的赤金祭司大人，麻烦已经解除了。
“下面是否可以接着商谈合作一事？”
他们自然而然地略过了楚文，殷勤地看向不发一言的赤金教团祭司。
楚文嘴角勾起一丝隐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