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御马监的草场外,曹化淳郑重的携所有管军务的太监以及武官出迎。
没一会儿,曹化淳便看到了尘土飞扬,一条延绵不绝的人墙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队伍很快停止。
人群中勒马走出了几人,曹化淳也拍马迎了上去。
近到跟前,曹化淳才发现这些士卒个儿虽然不够禁军雄伟,但那骨子里散发的肃然气息,犹如杀机环绕,令曹化淳笑容都为之一滞。
“怎么劳曹公公远迎?”勒马上前的几人下马给曹化淳行礼,只是官话似乎还有些涩意,带着点川音。
在大明武职天生地位低下。
曹化淳不但是天子近臣,更是代天子而来,是以没人敢怠慢分毫。
被这道声音引回了神,曹化淳才重新扬起笑容,他翻身下马。
“万岁特令咱在此迎候,诸位都是大明之战将,何以说远迎?”
客气的恭维了几句后,曹化淳望着冉跃龙身后的土司兵,不由兴叹:“冉将军,你这的这些兵,勇猛啊!”
冉跃龙被曹化淳夸赞,又见曹化淳神色不似作伪,顿时心里自豪涌上心头,嘴上却道:
“哪里……都是一些自家兄弟,北方兵那才叫勇。”
曹化淳却是摇头,辽兵如果堪战,大明也不会到现在这地步,万岁也不会着急让他练兵了。
而且腾骧四卫的情况曹化淳心知肚明,此时见得冉家土司兵都这么杀气凌然,与腾骧四卫一比,简直天渊之别。
曹化淳顿时明白自己练军之事怕是任重道远。
“来来,先快入营洗尘。”曹化淳笑着说道。
“那卑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冉跃龙扭头对弟弟冉见龙吩咐:“安排下去,排好队列,入营。”
冉见龙领命而去。
在入营时,曹化淳便再度见识到冉家土司兵的雄姿。
曹化淳露出几丝羡慕之色:“冉家军令行禁止,冉将军练的一手好兵。”
冉跃龙却摆手道:“曹公公夸奖了,秦将军、戚将军的友军可比卑职的这些士卒强多了。”
“冉将军就不要谦虚了。”
“没有谦虚,待到明后日,你见过这两位领军而来就明白了。”
很快,宴席摆上。
席间自是畅饮,曹化淳没有架子表现出来的亲人性格也让的在场的冉家数人渐渐放开了心扉。
曹化淳按例问询了一下辽东情况。
冉跃龙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有多言什么,只夸奖了熊经略在辽东经略有方,成效不浅。
曹化淳似乎看出对方顾虑,也不追问。
各自休息了两日后,曹化淳又分别迎接了戚金所领浙兵、秦家土司所领的白杆兵。
浙军基本都车营为主,重械很多,士卒风貌也十分精炼,令行禁止间也让曹化淳似乎见到了当年戚家军的风貌。
但比之两家土司,浙军似乎因为少逢战事,欠缺了一些自露而出的肃杀之气。
将领齐聚,曹化淳自然要再度设宴。
这次人多,而且冉家、秦家、浙军同属战斗序列,本就相熟,是以气氛很快热切起来。
曹化淳见场间气氛活络,便再度询问起辽东事宜。
秦邦屏、秦民屏与戚金同样对熊廷弼多有褒奖,但随着席间饮酒过多,渐渐又有了一些抱怨言语。
“援辽之事,我们若非赞同支持也不会任凭调遣,但援辽两年!图谋战场报国杀敌,可熊经略始终一卒不发。”
“战士们思乡之前一日比一日深,熊经略火气大,别说我们,陈将军也不敢在熊经略面前多言它事。可战士们牢骚却已经频发,我们也遏制不住。”
连之前欲言又止的冉跃龙也让冉见龙趁机抱怨。
“说句难听点的,我们是来报国的,可不是真来驻守辽东的。”
“现在就是战事无期,我们归期更是看不到头。”
“最最担心的是,长期以往,我们会不会就没有归期,真彻底驻防辽东了?”
“……”
这些话听得曹化淳心惊。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以往谈及辽东,多以纸上调动为主。
这种将领吐出的苦水,朝廷怕是根本想不到,也看不到听不到,而且即便是想到看到听到也无所谓。
庙堂之上,不会有人真的在意远在辽东战士的思想问题。
曹化淳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能让这些将领在他面前这样抱怨,说明怨气其实已经颇重,他们来辽东是立战功的,不是驻防的,两年时间就这么消磨,搁谁都会有点着急。
单是这三支队伍就有这样的情绪,那其他客军必然也是差不多。
这让曹化淳觉得不太妙,他沉声道:“诸位将军之言,咱家必会一一禀报给万岁,万岁最为关心必是辽东战事,诸位心情咱家想来,万岁也会明白和体谅。”
“都是些抱怨之语……曹公公听听便罢了,哪能烦扰万岁?”戚金连忙说道。
其他两家土司也纷纷如此说。
曹化淳却想,你们如果不想让万岁知道,何以在我面前抱怨?
是以曹化淳也是笑笑,随后渐渐把话题引入正轨。
“万岁清查御马监,腾骧四卫也在营内,万岁对此很是关心,咱家久居深宫,未触军务,练兵之事更是仅道听途说,眼下诸位将军俱在,还望诸位将军不吝指点。”
冉跃龙犹豫说道:“这种事不难,只是各地练法不同,别的不说,就我们三家练法就很不一样,练兵不能图求一劳永逸之法,得应地适宜。”
戚金也道:“兵法操典众多,便是嘉靖时扬名之俞家军和戚家军便不分伯仲,练法上不近相同,我以为,练法是其次,主要是治军要严明。”
秦民屏也点头说道:“将领严明,错必究,功必记,可成大事。”
曹化淳开心说道:“都言兵法虽然众多,练法不同,但到统军之时,相同处又很多,诸位可当咱家之老师,明日四卫营为诸位所开放,一应优弊,诸位可尽教我!”
在场众将皆呼不敢。
冉跃龙犹豫道:“可我们三人看法不一定相同,届时必有矛盾之处……”
“无妨,咱家自会分辨!”曹化淳兴奋说道。
曹化淳根本不在意,因为他主意把腾骧四卫改组成勇士三营,分别习作三位将军之练兵操典。
矛盾算什么?他分辨不了,那就选拔能分辨的能将出来做。
反正他已经亲眼看到过冉家军、白杆兵、浙军的战士风貌了,都是出色的,比原来腾骧勇士们强上不知道多少档次,既然这样,那就都学!
横竖他得在这块干出点成绩来,不能辜负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