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林走了,李弘年总觉得河东官员神神叨叨的。
“这种人放革命年代,早晚拉出去枪毙。”李弘年骂骂咧咧的走回客厅。
嘱咐女眷三人回去以后好好休息,李弘年自己则来到府宅内,对自己这将来的家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大部分的东西李弘年根本用不到,而且都是危房,没有维修的必要,直接拆了,不要了。
正在对这些工人指指点点的时候,隔着老远李弘年就听到了一阵阵轻缓有序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李弘年来到门外,刚好与一个中年人四目相对。
这中年人满脸横肉,还有一道刀疤,从左上角额头直到右下角下巴,鼻子都被削掉了一小块。
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这大汉倒还算有规矩,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高贤王?”
“是我,你找谁。”李弘年上下打量了几眼中年人,在看到那整齐排列的两条长龙,李弘年心中已有猜测。
“奥~失敬失敬,草民见过王爷。”这大汉一边施礼,竟然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微笑,简直比别人哭的还难看。
脸上那道刀疤,因为他的笑容像是一条活过来的蜈蚣,在脸上扭动着,可怕极了。
“草民名叫黑刀,是郑大人让我们过来守护王府的。”这黑脸汉子又露出了一副可能他自己才觉得纯朴善良的笑容,而且从这黑脸汉子的言谈举止来看,他似乎有些拘谨。
而且这姓氏也蛮奇怪的,竟然有人姓黑。
“原来如此,郑大人跟本王打过招呼了,本王可是等候已久。”一边说着,李弘年走向那两条百人长队。
这长长的队伍当中,有些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有些人看到李弘年过来却显得有些慌乱,眼神躲闪。
李弘年经过一个人的时候,明显就发现了异样,此人的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但此人却踮起脚尖,努力装出一副两边一样高的样子。
李弘年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停下脚步:“你是坡子?”
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有40岁了,而且脖子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似乎是差点被人把脑袋砍下来一样。
这招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呀?不会都是从监狱里面捞出来的杀人犯吧?
此人现在口干舌燥,嘴唇干裂,满脸胡茬,紧张的磕磕巴巴,说不清话:“是,我以,草民,是的。”
这个人明明长得凶相毕露,此刻却一点该有的彪悍气质都没有,一边紧张的说不出来话,一边求助的看向李弘年旁边的黑刀。
李弘年直接转过头:“黑刀,这是怎么回事?”
黑刀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以为李弘年是嫌弃这个坡子。
“王爷,他就叫张坡子,大家都叫他老张,王爷,你别看他腿瘸,他腿可没断,跑的可快了,而且他自从腿瘸了以后,就一直在练弓箭,可是张弓搭箭的好手,百步穿杨,十发九中。”
李弘年其实是想问这人腿是怎么瘸的,这又是刀疤,又是瘸腿的,不会是混黑社会老了被人报复打断腿的吧?
这王府现在虽然缺人,但也不能招一堆杀人犯进来呀,该挑选选拔的必要环节还是不能少的。
“本王没问你他的本领,本王是说他这腿是怎么瘸的?”
黑刀急忙解释:“老张这腿是当年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被辽人砍了一刀,差点就断了,休养了半年,长好了就一直是个瘸子,又在军队里面练习射箭,服役了一年多,因为冲杀的时候跟不上,退伍了。”
“军队?”李弘年愣了一下,随即疑惑的发问:“你们都是退伍军人?”
这个黑刀能当领队的,看来也不是很傻,马上就领悟了李弘年话里的意思。
“是的,俺们都是从镇北军退役下来的军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跟俺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身份跟脚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竟然是镇北军退役下来的军人!怪不得一个个的身上杀气那么重,列队整齐却又没有多少军人的气质。
这些人恐怕退伍时间已经挺久了,不然的话身上那股军人气质不会这么快就被磨灭。
李弘年脸色逐渐有些凝重了,越往后看脸色越是不好看,这些退伍军人体格自然是没得说,一个个的骨架又宽又高,充满了河东汉子的野味儿。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的却骨瘦如柴,这大冬天的穿的竟然还这么单薄。
“你们退伍之后,军队没有为你们安排房屋田产吗?”
黑刀露出一丝苦笑与无奈,这个本该粗犷的汉子,自从前天接到通知以后就一直在练习,让自己尽量发音标准一些,说话好听一些,笑得可爱一些,尽量争取到这份工作,可现在看来,这份工作似乎有些悬了:“当然是有的,但好的轮不到我们,坏的根本吃不饱,也养不活家里人。”
“田产给你们分了多少,种田也养不活吗?”李弘年继续问。
“每人五亩地。”黑刀心中很苦涩,但这是王爷啊,有些话他不敢乱说。
“五亩地也养不活吗?”
“王爷,虽然我们每人都有五亩地,但是我们要交田税,还有人头税,河东缺水,每亩地的收成一年能收200斤都算好的了,交完税收刚好够一家四口勉强今年不饿死,根本没有什么结余,更何况我们这些军伍上下来的很多兄弟都无家可归,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陈国田地税是每亩地二十斤粮食,人头税是每人20斤粮食或按照当时的市价给出20斤粮食的钱也行。
一年交了税收一亩地白干,除了养着老婆孩子,还要接济一些退伍后的队友。
李弘年的情绪无疑是沉重的,这些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时候一年就拿不到几个钱,退伍之后条件还这么差。
这个国家怕是没救了。
“那你们来这里当护卫。郑大人承诺给你们的薪水是多少?”
“薪水?”黑刀根本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工钱!”
“一年五两!”黑刀稍稍有些心虚,毕竟这个金额是郑大人说出来的,可不是面前这个人承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