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忧郁深蓝的湖水中,我的眼神越发迷离,我是在被质问吗?
被我自己?
“像你这样一切都被注定的家伙,究竟想得到什么?你认为你能得到什么?”
事业?爱情?还是……
解脱。
“还有必要继续吗?你已经打从心底认可了。”
认可了什么?
“你做不到!”
一时间,紫光弥漫,我伸出手向眼前挣扎,可一切都无能力。
每一次挣扎只会把我离水面越扯越远。
最终坠落至湖底。
“你逃不走的,我终究会找到你!”
这些紫光向我袭来,我意识模糊昏倒了过去。
又是这样,它又没抓住我。
头顶上的风扇正嘎吱嘎吱地作响,我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看着每一片扇叶的转动。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
我回到了教室中。
“在我看来,一个只顾着自己的人,这辈子很难得到幸福。”
这是你们一直所教我的,一直所期望的。
可当我摔倒跌落之时,你们又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如他们一样?如你们一样?
只有我,连成功都能成为一种奢望吗?
成功如果不是为了嘲笑弱者那还能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为了自己?
一切只是谎言罢了。
差不多了,我想我快醒来了。
我仍在刑罚殿的监牢中。
门开了。
晃晃当当地发出声响,韩彧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你这状况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嗯。”完全没有力气,我简单回复了他。
这两天三夜的,只要一闭上眼睛,那阴魂不散的紫光总能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头也从痛变成了现在的精神涣散,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想不明白。
“在出去之前,我们有三样东西给你,此番出去必是凶多吉少,据明月长老所言,星象所示,有一股神秘势力在兽林外准备入境,她已经带着主力人员过去盯防了,宗门由陈信掌门、徐来长老等人坐镇,这一次只有我和陆公载二人保你。”
韩彧将东西交入我手中,六品【回魂丹】、七品【神行符】、八品【雷罚符】。
如此大手笔,就是分神期的修士也大有可能会在我的手上陨落。
形式远比我想象中的严峻吗?
也是,至今为止,我们仍不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对手。
不、也许他们知道要面对什么,才会给我这么高的保障。
这小小的舒兰,身后到底是何等人物?
两天前,奇术考核结束的那个晚上,韩彧罪名都还没来得及给我按上,舒兰就在主峰大殿宣布原谅了我。
原本陈信掌门计划把我关到明天年底大会结束,等人少了再说,这下我得提前被放出来了。
不得不说,韩家作为天下八大家之一,法律程序这一块儿还是懂的,让我多走了两天程序才出来,他们也好多准备一下。
兽峰考核作为最后的考核,一共有三天,今天是最后结算冲刺的时候了,兽林地方大,人也多,那些暗处的敌人很容易对我动手,但我现在还在宗内,总不能在宗门内动手吧。
出门后,我最好直接去宗门主峰大殿,那里阵法防御最强,很明显敌人也是这样想的。
但......
“只有你一个人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点。”
他是个执事,修为只有化神期,与韩彧相当,在分神中期的陆公载面前多少有点不够看。
“所以,速战速决吧。”他毫无畏惧之色,从嘴里吐出两张八品符箓,在右手接过催动后向天上抛去。
霎时间,天上风火骤起,如魔主降临,整个明极宗被笼罩在了火云之下。
阵法呢,阵法呢,救一下啊,这能让他宗门行凶成功的吗?
无所谓,你有你的八品符箓,我也有我的虚张声势。
“如果这就是你越泉水来强杀我的底气,那你最好现在就自尽吧。”
腾风术,起!
在我跃起的一瞬,几十米开外的他瞬息间就化作了雷芒向我冲来,他几乎快抓住了我,幸好凤家的功法擅于临阵的调整,在空中的那一刻我用最基本的【凤回旋】调整了一下身体。
让他一手扑了空,但这只是垂死挣扎,我现在在他头上,离他的距离不过一臂之距,他下一招回过头来抓住我已成了定局。
他甚至没用手,紫色的雷电从他手中伸出,如锁链一般将我缠住,一条紫色的雷蟒在他身上缓缓显形,武魂全开了。
天上,宗门大阵正在全力对抗那两张八品符箓的威能,陆公载他们还要一点时间。
他得意道:“还在看天上吗?太天真了,六息之内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很明显我挣脱不了这些灵气凝练出的灵元,纯纯的境界压制。
真是可惜,这张八品的【雷罚符】在我手中都没捂热。
狂暴的蓝色雷电粉碎了他的锁链,但他似乎仍不肯放弃,赶紧补上了手抓住了我的脖子。
打算同归于尽吗?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捏断我的脖子,到那时我想我不得不使用凤凰武魂了。
好在他并没有掐紧,看样子,他是要活捉我。
但是......
“就算你同样为雷属性,这上可斩分神的八品符箓,你抗得下来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脖子上蠕动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看来我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前面是吞下了一颗丹药!
眨眼间,他灵力暴增,竟扛着雷暴携我行至数千米之外,连沿途地上的限速阵法都未能阻挡他分毫。
这下可糟了,发动符箓是需要时间的,前面靠六品腾风术拉身位才勉强用出了雷罚符。
我现在基本是任他摆布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怎样把我带出明极宗呢?
走大门吗?
就算是进兽林从后山逃,明月长老也已经带人在外围堵着了。
更不用说从刑罚殿到兽峰还要经过一个主峰。
等等,这条路是?
这家伙难道是在往术峰逃窜?
前方,舒兰正等在那里,看样子他们是一伙儿的了,可从术峰要怎么出去呢?
还来不及等我多想,这劫匪便已经抬起了手,准备凝聚灵元。
舒兰也张开了双手在咏唱着什么。
搞什么鬼?
可就算是这样,元婴境的她也不可能打的过化神境的人,元婴与化神之间隔了一个化形境,这个差距就跟金丹到结婴之间隔了个化灵境一样,这两个作为区分的境界,如同壁垒一样不可逾越。
这舒兰是在送死,除非......
随着舒兰身体的缓缓升起,项链的光亮也在她胸前快速展开。
这是什么?异次元空间?宇宙星辰?!
一阵眩目的强光闪起,我和挟持我的人倒落在地,由于惯性我被飞出了百米之远,刚好落在了舒兰的身边,毫无动弹之力。
到底是敌是友?
“算无遗策。”这语调不似之前的娇柔做作,此刻,她仿佛如一个观察者一样,俯视着一切。
可在行动上,她却又如定格动画一样行进着,如同提线木偶。
胸前的项链还在持续发亮,紫色的雾气将我托在半空,目标还是术峰。
这术峰到底有什么?
可恶,还不能......在这里晕倒......
“还不能倒在这里。”
浓雾中,它托着我瘦小的身体向前一点一点地爬去,在建兴的城主儿子沈耀堂的追杀下,我已是身心俱疲,方家的血光之灾是我心里所不能承受的。
“在此了结吧,我受够了我这破烂人生了。”
“那么你去了结吧,把身体给我,我还有大仇要报。”
我放弃了思考,将身体交给了它,这是我在当时所做的。
虽然主动权仍在我这里,它对身体的控制仅在我一念之间,但当时我确实是没了继续生活的念想。
于是它后来便索性与我一样,一同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
那时的我是真的没想明白它为什么会想帮我。
于生于死,你我到底有何不同。
它难道就没有对生的渴望吗?
如我一样,其实你只要再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
如我一样......如我一样......为何要......如我一样?
“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来没遇到过你!东凤两家的大少爷!”
踏马的给我闭嘴吧!是你出卖的我!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抱怨!沈小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初圣!
我多想这样说,可当时我确实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是懦弱的。
我只是麻木的将他从剑上推开,无力的坐倒在地上,等待着巷口,来取我命的东家人进来到这儿。
这便是我的命运!
叛徒是他吗?还是我?
是我将他卷入了我的命运吧,没错,我这样的家伙值得被背叛。
不然我要怎么交到朋友呢?
怎样让他们舍命与我相交呢?
很困难的吧。
让它这样包容我。
“想忘记一切吗?哪怕只是短暂的。”
对于我而言,这样是错的吗?
“没错!”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只注视着我眼前的一切?!
还要为我编织不属于我的梦,让我去兼济天下吗?!
像我这样能力不足的人,连满足于一时的成功都会成为奢望吗?!
我到底有什么错?!
面对眼前的这个黑影,我声嘶力竭地向他倾尽了所有的不满。
我用力地推着他道:“怎么样?一直推我很有意思吗?!一直看我表情很有意思吗?!你倒是继续说啊?!”
我就这么推嚷着他,直到他无力抵抗摔倒在了地上,将右手挡在了我们之前,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身患重症的病人,倒在地上楚楚可怜。
“我有什么错!你倒是继续说啊!说啊!”
没脚深的水中,映射出了我与他的倒影。
周围紫雾缭绕,荡漾的水波,早已令我不能看清我俩在水中的容貌。
沉寂中,空虚的人影里,终于传来了空荡荡的回声:
“解——脱——背——叛——”
我抛下了它,我......害怕它。
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妄想逃吗?我说过,无论到哪里,我终将找到你,你逃不掉的!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刻了。”
四散开来的黑影,如同蝙蝠群那样,将我吞噬,黑暗环绕,缝隙越来越小,直至眼前微弱的光芒全部熄灭。
当我再度睁眼之时,天花板上,扇页仍在一个劲的转悠。
我回到了教室中。
“在我看来,一个只顾着自己的人,这辈子很难得到幸福。”
看着手上,被黑影抓出的伤口,我想我仍在监牢之中。
我......还是屈从了吗?